自那后连着许久,李冬青都不再见到丁蕙如,两人只是通过社交软件保持联系,回归网友状态。莫皓霖说现在约她吃饭都约不出来了,听说元旦还要飞一趟泰国,要去那儿收一尊佛像,俨然成了陈喻翻版!
有为之拼搏的志趣乃是人生大幸,冬青觉得这样很好。蕙如索寞之时她还担忧,现在算领悟到林敢所说的“志同道合”,她庆幸自己与她成为朋友。
秋日漫漫漫过冬日,年底冬青回去看了看外婆。铁门刚刚拉开,外婆就往她身后探,见着空荡荡的,分外失落,问她:“那个小林怎么没来啊!你们谈朋友不是谈坏了吧!”
“他工作忙呢!下次我们再一起回来!”
她放下包袱,乖乖在家陪着外婆听了两三日的黄梅戏。舅妈过来送东西,见着她还十分意外,邀她过去吃点东西。冬青摆手拒绝,问起舅舅的近况,舅妈有些愁。
“老样子,还是念着要发财,想给儿子攒点钱,不过不敢瞎折腾了。”
吃一堑,长一智,有记性就好。李冬青不指望舅舅能大彻大悟,只求他别再打乱外婆的生活。
晚上与林敢通话,她说起外婆的想念,林敢那边闹哄哄的,立马开了视频跟外婆说话。小老太太被哄得很开心,不断提醒他注意休息。走时给冬青顺了好些自己晾晒的红薯干,说是给小林当零食。
手工晒干的红薯干长得又黑又丑,小虫一样蜷着,味道却是最最甜的。长大到现在还能收到零食作为礼物,是件多么难得的事。林敢一边吃着,一边同外婆道谢。
天边的暗被几点星星驱散了,只一点点光。今天母亲打电话来关心,林维德依旧是在旁边念叨,他却分明感受到他的衰老了。心里仍是恨,仍是烦,可也无端多出来些许怜悯了。
他将这感受说给李冬青,李冬青回忆起10月的一个黄昏,林敢先去了酒吧清点酒水,等到她下楼等他去超市,她在酒吧门口看见一个中年女人翘首望着他检查酒水的方向。只一个眼神对接,李冬青就几乎确认了她的身份。
她告诉林敢:“你知道吗?你妈妈之前来看过你。”她把这个故事说给林敢,林敢想起每年的十月老林都要来首都与老友相会,母亲华绣春也偶有同行。这次,大概就是借着机会来看看自己吧。
他仍记得自己与林维德的心结离不开华绣春的作壁上观,那个温柔多情的女人和大家长林维德简直是绝配。可她也偶偶发挥母性关心着他,偷偷地劝他安慰他……华绣春总是这样交错着给予一点母爱,让他不知所措。
林敢思来想去,还是无法回应华绣春的期许。他们之间不是仇,而是比仇恨更复杂更混乱的亲情。之前李冬青说,作为子女,就算被厌弃得再厉害,也要由血缘和一丁丁点的恩情牵绊住。牵着的那一点点,就叫做软肋。他想,或许根本算不上软肋,只是一点亏欠。
在这沉默中,李冬青却是想开了。无论是什么,都不重要。做亲人也讲究缘分,若是体会不到对方的好,大不了就一拍两散。然而这是别人的家,她不能擅给建议,家是社会关系,千丝万缕还联系了父母的父母与兄弟姐妹等等,实在很复杂。
她不知如何开解,索性抽出一根红薯干,喂给他。外婆的红薯干做得又扁又软,入了口像吃柿饼,黏黏糊糊的甜,林敢很是喜欢。
想起还在琼州时的那个电话,她猜他也一定想念自己的外婆了,仔细想了想,提议道:“要不我们今年,回去看看你外婆吧?她应该也想你了。”
林敢看着她的笑,心也一颤。从没想过她会主动提出跟他回家,原先的苦恼似乎不存在了,不论是不是要带回家给长辈看看,他也盼着收下这份信任,向她介绍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
他叫她的名字,她便俏皮地嗯一声,再叫再嗯。叫到最后眼里只剩下她的脸,他歪着头又笑了。冬青问他笑什么,他也不说,就问她:“吃不吃红薯干?”
李冬青摇摇头:“我刷牙了。”
林敢赖着不放手:“很甜的。”
他轻轻地吻下去,撬开她的唇舌,李冬青这下明白他说的“很甜”了。
是啊,很甜。外婆晒的红薯干很甜,她的小狼吃下一口红薯干,也变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