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裕松早起拉李冬青吃早餐,被李冬青发觉一身的酒味儿,盘问两句才知这人跑去做酒保了。也是,现在这形象,做酒保不正合适嘛!
她少有身为姐姐的自觉,想确认环境的安全,李裕松报出店名,她怔住,想起那个相同年纪在酒吧熬夜的他,不经意问:“你什么时候往这方面找工作的?我怎么不知道?”
“丁蕙如给我推荐的,说环境不错,工资也高,我就试试看。” 李裕松往白粥里加了两勺榨菜,拌匀,加了一筷子,总算清了满嘴的寡淡。李冬青凝眉不解,他有些疑惑,以为她又在嫌弃没味道,劝她以身体为重。
海恩的书画杂项刚结束,这是丁蕙如这两年办得最好的一次拍卖。单项与总额都刷到个人最高,陈喻也说兴许再过段时日便能入手参与明清家具了。丁蕙如心里高兴,习惯性地叫李冬青出来逛街,李冬青当然还是拒绝。丁蕙如抛出李裕松打工这件事,没想到她还真上钩了。
熬夜多时,今日才得放松精神,她大包小包地买了好多。上周看上的一条卡地亚被别人抢先取走,这次看见两个不错的镯子,随手比划两下就说要带走。有钱人的报复性消费真是霸道无理,李冬青说,这要是能报复到她身上就好了!
丁蕙如嬉笑:“你喜欢我也可以送的呀!富婆朋友不就是这么用的?”
李冬青微笑。嗯,富婆朋友,富婆是朋友的定语。做朋友要是互换真心,最忌攀附。
在咖啡厅坐下,她要了杯最普通的冰美式。丁蕙如惬意地吃起小蛋糕,咖啡机嗡嗡地响,冬青忽然开口:“李裕松说,他的工作是你帮忙找的。”
丁蕙如她不含糊,直来直往:“嗯。我帮忙找的。” 银勺一顿,丁蕙如将芝士舔干净,轻轻放下:“因为我知道有个你还在意的人在那里。冬青,你心里有事,不愿意告诉我,没关系,但是你不能憋着。如果有些话不能让我听,那我就找个人专门听你说话。”
“我憋着什么了?”李冬青捏紧拳头,下意识反驳。
丁蕙如气笑,语调冷淡下来:“憋什么了?你还记得吗,小时候院子里的爷叔婆姨都说咱们俩是双胞胎。我有些惭愧,这么多年过去,一直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是你信不信,你心里有没有藏事儿,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缓缓开口,说起很多奇怪的过往,比如李冬青小时候讨厌吃青椒就把家里的青椒都掐了,比如她因为不喜欢后妈而故意不去接李裕松放学,再比如她悄悄地在讨厌的同学桌子上倒过小半瓶墨水……李冬青有很多坏心思,谁都不知道,除了她。
丁蕙如短叹:“我一直没说过,你其实很会装。什么都知道,但是就是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喜欢三浦桑,三浦桑喜欢你,你肯定都知道的。”李冬青敛眸,想躲避尴尬,她也一瞬就捕捉到:“看看!你就是能装!总爱端着!但是那又怎么样,大家都在装,我也很装,而你,只是格外不真诚而已。”
李冬青笑:“真有意思,被一个金银商人说不真诚。”
丁蕙如摊手耸肩,舀下蛋糕边角:“我只是说了实话,咱们之间本来就该多说点实话。”
李冬青抬眼:“所以,这和李裕松有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丁蕙如撇嘴:“就是想试探一下而已,顺便推你一把。咚咚,从小到大我就知道,你心里你自己最重要。每次我问你,你都说你心如止水,你拒绝吃回头草也拒绝三浦桑,天天把自己关在学校里做研究搞翻译。我都以为你真要修仙了,可是你现在能为了这么简单一件事儿,浪费一整个下午陪我逛街,你不觉得奇怪吗?”
李冬青说:“也许我只是想陪陪你呢?”
丁蕙如摆开手:“又给我装了!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李冬青低头,喝过一口咖啡的时间,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
人人对生命有着不同的顺位期许,她的人生中时间与事业排位最高,爱情只是锦上添花。过去的二十多年里,父母离散,爱缘薄悭,她不曾真真正正地让自己投入一段感情,不料却在意外的时刻,被人填补了心里的空虚。然后,又顺其自然的分道扬镳。
起初她也难过了两天,很快便调整过来,还被刘延亮嗤之以鼻。可是,人生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情,爱情算是什么东西?世界上没有人陪伴,就活不下去了?肯定不会的。以前都能习惯一个人,以后也是一样。
可真的能这么轻松吗?
刚刚确诊时她惊慌失措,想找谁诉苦,发现自己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头疼欲裂时,她更常常想起那双温热的手。她知道,林敢也许什么都做不了,却至少可以像很多夜晚把她从欲坠的床边拉回来一样,当她难受害怕,他会给她一个简单的拥抱。如此确切的拥抱。
这个人,尽管已离开许久,却在她身体上留下余温。因为想起他,冬青感到窝心。
丁蕙如见她难拔回忆,不知又在想什么,却更是推心置腹:“咚咚,我不知道你心里有什么事儿,回头草也好,朋友喜欢的男人也罢,甚至是任何一个陌生人,只要能让你说出心里话,都好。真的,爱情对我来说不是必需品,对你应该也不是。但是咱们就活一遭,别太憋屈。这世上除了生死,没有大事。”
话音落下,李冬青怔笑。是啊,这世上除了生死,没有大事。她低头,缓缓喝完那杯苦涩的美式。窗外是明媚的阳光,高大的树木落成一丛绿荫,风飒飒地吹着,此刻真静谧得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