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事太过尖锐。”
“就算胜算在握,但围京师之举太易伤了民心,速战速决也就罢了,一旦拖得久了,老百姓受难。”
……
可是,这些话在徐太傅喉头里滚了几滚,终究又咽下去了。
云层后,晨光洒落,映照在林繁年轻的面容上。
徐太傅看着他,就这么忽然间,仿佛又看到了先太子,看到了先太子曾经的一言一笑。
平心而论,他以前并不那么喜欢先太子。
赵临太孤勇了。
徐太傅一直都坚持,大周不需要一个一心要御驾亲征的皇上,需要的是坐在金銮殿里、让朝堂稳固的皇上。
开疆扩土,是将军们该做的。
大周不缺将,当年的大周,有最出色的三军指挥,最英勇善战的大将军。
同时,百废待兴,正是要狠抓内政的时候。
可赵临在这一事情上不听他的,坚持南征。
反倒是赵隶,老老实实留在京中,替建隆皇帝分忧、处理政务。
再后来,赵临死了,死在泰山上。
徐太傅甚至想过,这是不是上天替大周做出的选择?
直到二十余年后,他才从林繁的檄文里知道,做出选择的不是上天,是做弟弟的夺走了兄长的性命。
檄文,是林繁的一面之词。
可徐太傅知道并非虚言,若当年没有谋害兄长,皇上在林繁告天下后,不会是那么一个反应。
现在,再见到“赵临”,他突然有些迷惑了。
若是赵临登基,如今的大周是个什么模样?
赵临也许不会听他的,但赵临一样敬重一样敬重他,尊他为师长。
倒不是他多么得好为人师,一定要自抬身份,而是,尊重是对话的前提。
好好说也行,大吵一架也罢,就事论事,很多事情,看法上谁高谁低,不都是切磋着辩论着,才彼此完善、进步的吗?
皇上就是失了这份“敬意”,故步自封,他们也就无法单纯就事论事了。
以至于……
徐太傅叹息了一声。
如果是先太子赵临,会不会走到现在皇上的这一步?
徐太傅说不好。
就像他之前开解黄太师时说过的那样,时间会带来很多变化,人不能被过去困住,也不能就此束手束脚,不敢展望将来。
只是在做任何决定时,记住“此时此刻”。
就是现在这一刻,来定一个对错。
这么一想,徐太傅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他看着林繁,心想着,皇太孙这样意气风发的样子,也没有什么不好。
“让老夫看看遗诏吧。”他道。
林繁应了,把随身携带的遗诏交给徐太傅。
徐太傅双手接过,许是老了,又许是激动,他的双手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