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眼,”他终于妥协,却还是不放心,强调道,“你不许松开我的手,也不许一个人偷偷地走。”
钟晚重复道:“好,我一定不松开你的手。”
说罢,他撕下一片衣角,轻柔地覆在沈沉的眼睛上。
那一瞬间,刺目的雪光自眼前淡去,疼痛竟然被奇迹般抚平了。沈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闻到空气中除了凌冽的寒气,还有一种极其特殊、极其好闻的香味,一点一点蔓延开来,仿佛雪夜的落梅,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惊艳地盛放开来。
他忍不住闻了很久,才猛地反应过来这是什么:“钟晚,你,你……”
那人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嗯,我是个坤泽。”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惊,他一时间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脑海中那些他明里暗里、装作不经意打听到的传闻,父辈们的描述,坤泽们的芳心,以及他在自己面前的情态交替着出现,以至钟晚凑上来,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嘴唇的时候,他完全无法招架,只能任由那人将手搭在自己肩上,抚了抚他的头发,紧接着两指一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他的身后的穴位。
他浑身一颤,手心一阵酸软,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钟晚的手。就是那一瞬,钟晚和一只飞燕一般,毫无留恋地从他身前跃上竹林顶端,飞身而去。
钟晚对他一向口头严厉,下手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但这一回的穴点得实打实,他用尽浑身真气,才略微冲开了一些,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走到竹林底下。他运不起轻功,只能一步步踉踉跄跄地走着,脚印在雪地上拖得极长,然而纵使他跌倒又爬起,使出了浑身本领,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还是在他望得见,却追不到的地方。
“我会找到你的,”他知道钟晚听不见,但他还是一片跑,一边喊道,“我会找到你的……北斗山庄北面是齐鲁,关东;南面是江南,百越;再往西,是昆仑,天山,荒漠,西域……我都知道,大不了一直找,找一辈子,天大地大,我总能找到……”
他说到此处,已经再也坚持不住,腿一软,直直跪在雪地里。半梦半醒之间,他感到有人急匆匆地围过来,将他背到温暖如春的屋子里,紧接着周围乱成一锅粥,有人给他看病,喂药,擦身,施针,那些人又一个个从他身边退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只有沈沅守在他床边,也不怕过了病气,拿着一本圣贤书,困得和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一看就是一个字也没读进去。沈沉咳嗽了两声,他便猛地跳起来,惊喜道:“哥,你醒了!”
见他脸色苍白,沈沅忙将床边的温水递过去,道:“陈大夫说,你是急火攻心,一时烧了个迷糊。你这几天,老是被梦魇困着,可吓人了。哥,到底是什么梦,这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