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吉业微讶,讪笑道:“大人不愧是万岁爷的股肱心膂, 万岁爷的忧虑, 大人一想便知。”
齐岷不做声。
崔吉业道:“这次观海园一案, 万岁爷已有耳闻, 田兴壬那厮利用程家别庄戕害无辜稚童,罪大恶极, 不死不足以平民怨。至于程家,府上别庄平白被人鸠占鹊巢,数十名护卫惨死, 程家六公子更险些在激斗中死于非命,既已受累至此,齐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 就不必再折腾程家了。”
齐岷眼底一寸寸冷凝:“程家受累?折腾程家?”
崔吉业自然能听出这话里的讽刺意味,提醒道:“齐大人, 咱家刚才所言, 乃是万岁爷的意思。”
齐岷缄默。
崔吉业耐心道:“程家背后是谁, 齐大人不会不清楚。万岁爷是重情之人,当年能顺利扳倒那三位,刘家功不可没。皇后为万岁爷操持后宫,多年来勤恳兢业,如今又已怀上龙嗣,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万岁爷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旁的事情惹得娘娘不快,伤及龙胎。”
齐岷意外道:“皇后有喜了?”
崔吉业笑道:“是,月前刚诊出来的喜脉。这是皇后和万岁爷的头一个孩子,万岁爷有多看重,大人想必明白。”
齐岷心念起伏。
皇后刘氏入宫多年,膝下一直无所出,这次着实是头一回传出喜脉,如果能诞下男婴,那大周的储君之位便可稳住,算是了却万岁爷的一桩心事。
可是,程家涉嫌的乃是勾结东厂,这一点,万岁爷当真能忍吗?
齐岷道:“观海园内窝藏东厂余孽数十人,程家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并且,观海园禁园底下的密室至少已修建五年以上,室内刑具全是铁锈,若我没有猜错,早在东厂出事前,观海园便已是田兴壬豢养杀手的秘地。”
“齐大人何必这样猜呢?”
齐岷蹙眉,转念听出话外之音,震动之余,厉声道:“登州至少有十二名孩童惨遭残害,这些孩子,都是有父有母的良家稚子,若让程家就此脱身,难平民怨!”
“这一点大人尽可放心,万岁爷早有安排。”崔吉业并不慌忙,淡淡道,“知州王大人已在着手处理送那十二个孩子入宫一事,日后,他们便是二十四衙门的人,一样可以大展抱负,光宗耀祖,对他们这些乡野稚童来说,也算是皇恩浩荡,因祸得福了。”
“崔公公说这话不心虚吗?”
“齐大人,”崔吉业声音变冷,皮笑肉不笑,“咱家刚刚说了,得饶人处还请饶人。再者,以齐大人现在的处境,与其忧心那些毛头小儿,不如多为自己想想。”
齐岷眉峰压低。
“大人不会真以为登州发生的事,万岁爷一无所知吧?”
齐岷神色一凛。
崔吉业道:“实不相瞒,您和燕王妃的那些事,早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万岁爷顾念旧情,没有责备大人,但不意味着毫不介怀。大人还是先想想,回京以后该如何向万岁爷交代吧!”
厅外大雨如注,崔吉业阔步上前,背对着齐岷道:“明日辰时,咱家会来府外接人,还望齐大人勿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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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砸着窗外的青石地砖,天光阴晦,虞欢坐在镜台前拨弄妆奁盒里的首饰,耳畔响起春白去而复返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