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虞欢正坐在镜台前弄自己那装满贝壳的木匣,一会儿把齐岷送的那颗珍珠放进木匣角落,一会儿又抠出来,试图藏进某一块贝壳里。
春白从外间进来,说是辛蕊登门时,虞欢神色微滞,低头把珍珠藏妥后,关上木匣。
“请人进来吧。”
辛蕊今日穿着一身紫色的交领齐腰襦裙,头梳百合髻,柳眉杏眼,小嘴微抿着,神色颇有一些局促。
进来以后,辛蕊极快看一眼虞欢,移开目光,瓮声道:“听说王妃今日要走,我来送送。”
虞欢看着虚空,心不在焉,应:“嗯。”
辛蕊又瞄她一眼。
虞欢坐在镜台前,螓首微垂,葱根似的纤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木匣的漆金锁扣。她今日戴着一只翡翠镯子,玉的流光把那截皓腕映衬得像绿叶底下的一抔春雪,又薄,又白,被窗外渗进来的晨光照着,仿佛把叶片一拨,雪便会融掉。
辛蕊心里莫名有一些疼惜感,深吸一气后,正声道:“当然了,也有一事想要相告。”
虞欢仍是那副走神的语调:“嗯?”
辛蕊打着腹稿,肃然道:“想必王妃应该知道,我很喜欢齐大哥,从三年前遇见他起,便一直喜欢到现在。这次他来,我是打算向他表白心意的,虽然我知道,他并不喜欢我。”
屋里一静,春白正要倒茶过来,闻言愣住,虞欢则像是被什么弄醒,侧目看来。
“但这不重要。”辛蕊一脸坦然,“他喜欢或是不喜欢我,在我看来,都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他必须要顺心如意,平安康乐。现如今,登州城到处都在传他跟王妃有不轨之事,王妃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一旦这些流言蜚语传至圣上耳里,会给他带来什么结果吧?”
虞欢看着辛蕊,沉默。
辛蕊道:“所以,我恳请王妃记得,回京以后,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你们在登州发生的事,就算日后在皇城里遇见,也烦请装作不认识,不要给他找麻烦!”
辛蕊义正言辞,说得一旁的春白措颜无地,虞欢诧然又茫然地看着辛蕊,不知是被什么触动,心脏突然一抽一抽地微微发疼。
“喜欢一个人,快乐吗?”
良久,虞欢低声问。
辛蕊一怔后,闷声道:“不快乐,因为他不喜欢我。”
四目交接,两人的目光都有些湿漉,似乎是为着同一个男人,又似乎各不相干,所伤迥异。
辛蕊鼻酸道:“你喜欢他吗?”
虞欢眼神闪躲,蓦地想起昨天夜里被齐岷送回来的情形,想起被他擦拭脚底时的那种惶恐,想起他交代“宫里的路,不能光脚走”时,自己克制不住想要往外涌的眼泪,心脏的抽疼感越来越明显,像有什么在活生生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