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之人神识外放,整座院落一草一木都在他的知觉中,这几天南风每晚都会悄悄地来,在院子里坐一会儿,捏个雪人放在窗台上,再悄悄地走,仿佛是某种无言的陪伴,又如同某种心照不宣地提醒。
沈却寒倒不是故意拖着他,越是珍重才越是慎重,他怕的是自己因为一时冲动而轻易许诺,平白辜负他的心意,来日落得彼此怨怼的下场。
人当然不能妄想事事顺遂,但如果一生只有一件事可以圆满,他希望与南风同享这份运气。
在他出神的这一会儿工夫里,穿堂冷风忽然大盛,空气中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沈却寒单眯了一下眼睛,微微向外侧头,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松花城外,无数法宝对准了城墙上的黑衣魔尊,气氛剑拔弩张。近百名修士排开阵法,其中深红服色的是南明阁,黄衣黑带的是千钟门,这两个门派的修士占了绝大多数,簇拥着中心数人,看样子是两个门派压阵的长老。
南风紧盯着其中一个人,面具下眉心微皱,手指紧扣,只怕自己一个按捺不住就把法术打到对方脸上。
双方隔着一道拔地而起的结界遥遥对峙,乌都站在南风身后半步,手扶刀柄,高声问道:“松花城与南明阁和千钟门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诸位今日所为何来?还请明示。”
站在中央的一个南明阁修士厉声呵斥道:“无耻鼠辈!你们绑了我儿子,向南明阁大肆勒索不算,还在半途杀人灭口,竟然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简直是欺人太甚!”
此言一出,魔族便知此人身份,正是南明阁主周凤岐。南风抬手,示意乌都退下,淡淡开口道:“人已经被南明阁接走了,你们自己看不住,跑到我这里来倒打一耙,这就是仙门正派的一贯做派么?”
“先是令公子跑来撒泼,再是阁主亲自过来撒泼,南明阁的家教果真是一脉相承,令我等邪魔外道自愧不如。”
他咬字轻缓,但谁都能听出那股冷淡轻蔑的讥讽意味。这位魔尊是出了名的看不上仙门,很多人在来之前都觉得索要赎金后再杀人泄愤是魔族能干出来的事,但今日一见,又觉得他好像是多看一眼都嫌晦气,碰一下要洗三天手的讨厌法,不太像是会以杀仙门修士以取乐的那种人。
“一派胡言!”周凤岐怒道,“派来接应的一整队人刚离开胥州境内就遭人半途伏杀,你敢说和魔族毫无干系,你根本不知情?!”
“‘遭人伏杀’,”南风玩味地嚼着这几个字,轻飘飘地冷笑道,“魔族可不擅长这个,要说谁最在行,恐怕还是你们仙门——对不对,庄道友?”
庄若孚冷不丁被他点名,愣了一下,才皱着眉头道:“千钟门弟子也是受害者,还请阁下不要胡乱攀扯。”
南风短促地笑了下,意味难明地问:“谁受害了?你今日是替千钟门、替那人来讨公道的吗?”
庄若孚总觉得他话里话外都带刺,仿佛格外针对自己,但当着两派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能跟魔尊吵起来,只道:“不错,本门一名女弟子一月前离开门派前往松花城,至今未归,故与南明阁道友一路,来松花城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