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得那么仓促,回来得又如此突兀,一百年只在他睁眼的一瞬,却是横贯南风半生的巨大伤痕,他凭什么要求南风毫无芥蒂地接受他、信赖他?
沈却寒突然抬手遮住了他眼睛,低低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南风没有等到预想之中的训斥,反而有点慌:“师兄……”
“幻境耗神,你又……躺下睡一觉罢。”沈却寒不由分说转开了话头,只想尽快离他远点,自己找个地方捋清心神“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南风赶在他抽手之前啪地握住了沈却寒手腕,牢牢拽住不让他走:“师兄!”
“还有什么事?”
“不是你的错,”南风说,“是我故意的。”
沈却寒被他扯得往前倾身,正对上南风明亮的眼眸,那里蕴含着许多他看不明白、却非常直白的热烈。
禁锢他多年的魂契终于脱落,今天又在幻境里发了一回疯,南风全身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包括很多从前必须要死死压抑的心事,在这一刻忽然轻飘起来,连一度令他觉得艰难的开口坦诚都变得十分轻易。
“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听话温顺,这些年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你怀里,你会是什么表情,有什么反应,会不会……为了我哭。”
他面不改色说这些话时像个小疯子,配上那张过分俊美的脸,侵略感强得宛如一团铺面而来的烈火,甚至把沈却寒都逼退了一步。
“那时候我就是想让你疼,这一百年里我是怎么疼的,你也要一样疼。”
“我想知道你有多在乎我,是不是像我在乎你那样。”
沈却寒从怔立到愕然,到最后终于听明白了一点,艰难地跟上了他的思路。他倒是没觉得被挑衅或者冒犯,只是换了一种生气法,跟先前的滔天怒火不一样,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像看着一个撒泼胡闹的孩子满地打滚,无奈的同时,又在不自知地隐隐纵容。
这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清楚自己有多么被重视,是对方注目的中心,一切情绪的归处。
“你的在乎,”他垂眸看着南风,淡淡地问,“就是像哪吒报复他爹一样报复我,是吗?”
南风:“……”
他师兄真的是个软硬不吃的奇人,但今夜的南风无所畏惧,在借着发疯的机会将心事一吐为快后,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拦得住他了。
他猛地一扯沈却寒,在起身的同时欺身压下,准确无误地亲上了这个令他甘愿引颈就戮的男人。
触感软而温凉,比他一直以为的还要软,甚至有点甜,或许是他的错觉。
心里有一块地方无声无息地坍塌下去。
原来沉沦从不是源自外物,而是从一个人的内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