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弦无语,沮丧闭上眼睛,懒得说话,也懒得见人。
雪悄无声息地下了一阵,隔窗能闻见雪屑那窸窸窣窣的动静。忽有嘎嘣一阵轻响,窗外的梅枝被积雪压折了。
屋外的空气冷而清新,屋内虽暖却沉闷。
见她不理他,谢灵玄妥协了,揣摩着她的心思,说,“……那不如我带你到外面看看雪景好不好?呼吸几口空气,没准你脑袋就不疼了。”
温初弦眸中微澜。一个月了,她整整一个月没出门了。
谢灵玄见她乍现几分人色,“走。”
温初弦却坐在床上不动,难堪咬着牙。
谢灵玄喟然说,“对不住,我差点忘了。”
他旋即命人过来解了她腿上的链子,将她从床上抱下来,还调侃说她重了不少,都快抱不动了。其实他们之间早就不适合开玩笑了,他硬要这般说松活气氛。
温初弦心下明白,不是自己重了,而是他消减得太厉害。
屋外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白茫茫迷人眼。
温初弦胸口的闭塞之意略减,扑在雪地上泄愤似地滚了两个圈,又吃了几口雪,谢灵玄静静立在一旁,倒也由她。
积雪很厚,随意一捏就是一个球,记得去年冬天长公主等人在时却没下过这样大的雪。
他陪她一起堆了个雪人,两人都不是什么能人巧匠,堆的雪人说不出的丑,温初弦并不喜欢。
谢灵玄瞧那雪人却甚是开怀,他还对和离书耿耿于怀,“你有工夫每日给我写那东西,还不如堆一个雪人。”
雪光映射下谢灵玄的脸色好苍白,温初弦的脸虽然也白,但还是有气色的那种白。可谢灵玄不是,他白中隐隐透着青,加之他衣冠胜雪,无色如死人一般。
可他的五官面孔仍是漂亮的,恍若谪仙,凭着这一张玄哥哥俊秀的脸,世间女子很难不心动。
谢灵玄冰凉的手试探地握住她,跪在雪地又来卑微游说她,“初弦,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咱们好好过行不行?”
沉吟须臾又放宽了条件,小声祈求说,“……不会很久的,你就陪我过一个月,之后你就完全自由了。”
腊月最后一日是他的生辰,是真实的他的,不是谢灵玄的。
若她能陪他过一次生辰,是极好极好的事。
温初弦不知他说这样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似这般恳求挽留之语,他说得就像她送和离书一样频繁。
她漠然把手从谢灵玄手中抽出去。
“谢相是修佛之人,还执迷不悟吗?”
朱弦断,明月缺,她与他今生注定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温初弦转身绝然回屋。
谢灵玄独自跪在雪地中,雪花沾满他的双肩,结了霜,他许久也没动。
落下一笑,笑比雪凉。
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
良辰美景终是梦。
是他自作自受。
谢灵玄眼皮沉沉阖了下,刚要起身回屋,忽然闷哼,喉咙竟忍不住欲呕出一股又腥又咸的液体。他擦擦嘴角,终是强行给忍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标注: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出自宋代赵令畤的《清平乐·春风依旧》
第83章 真相
回到卧房中温初弦双手冰渗渗的, 方才玩雪时没知觉,这会儿乍一接触到暖流,浑有种冻僵了的感觉。
谢灵玄随她进来, 拉着她一道在火盆边烤火。他从背后圈住她,亲亲昵昵地咬啮她的耳朵,温初弦怃然有感, 内心深处竟也渴望着和他接触。她知道这是情蛊发作的缘故,一时呆郁无神,任他缱绻。
她方才还疾言厉色, 难得有这般安静的时刻。谢灵玄拂去她眉间一点残余的雪,“娘子怎么忽然温顺起来?”
他神色如常, 仿佛把她刚才的拒绝抛在脑后。
温初弦自嘲道,“你方才不是陪我玩雪了么, 这是报酬。”
他一愣,也不知是当真了, 还是顺着她的话谑语一句,“原来叫你开心,就这么容易。”
温初弦嘴撇,“我没有开心。”
外面的雪簌簌下个不停, 将整个谢府点缀得有如蟾宫仙境。
那条链子谢灵玄没有再给她安上去,因为她不再歇斯底里了, 神志清醒得很。顺从他意思者即为不疯,否则便是疯子。
翌日是个吃饺子的小节,长安各家各户女儿都会归宁, 温初弦也回温家团聚。若在往常谢灵玄朝务繁忙, 肯定是抽不开身陪她的, 然现在他可算是无官一身轻, 像她的影子,天涯海角他都相随。
温芷沅和温芷沁也都领着夫婿回来了,其中温芷沁过得最为幸福,抱着个襁褓中的小娃娃。她夫君是今年秋闱的举人相公,姓江,文章是温老爷亲自阅批的,人长得斯文干净,一看就是不欺暗室的正人君子。
温芷沅却迟迟没有孕,上次因为花奴的事她滑过一胎,损伤了元气,身子骨一直没有养好。何氏最心疼自己这个嫡长女,安慰她还年轻,子嗣的事不必太过于着急,先慢慢调理着。
然无论来了多少女儿女婿,只要谢灵玄一露面,就是无可比拟的目光焦点。他现在虽名义上没有官位在身,但积威不可谓不重,温老爷仍对他半是奉承半是巴结。再加之他丰神朗朗,比其他女婿都生得好看,更衬得他人完美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