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条路是走得通的。
谢子诀在温初弦身边睡不下去,悻悻走到庭院中。
月影散乱地萎落在地上,显得他无比凄凉。他牢骚满腹,自己就是个多余的。
夜已深了,守夜的丫鬟们也已睡了,并没察觉到谢子诀。
他怔怔蹲坐在门口,裹紧单薄的衣衫。
吹吹夜风吧。
夜风入怀能排解怅郁,古诗都是这么说的,他今夜姑且也试试。
总之他不要和温初弦睡在一起,听她呓语别的男人。
……
翌日东方既白,清晨洒扫的丫鬟竟发现公子睡在水云居门口,歪着脖子,丫鬟大惊失措,连忙过去叫醒谢子诀。
虽是初夏之夜,这般露宿一宿,还是很凉的。
谢子诀被冻得有点呆讷,通红的鼻翼,盲然的双目,一副委屈又落魄的模样。
水云居卧房的门还关着,夫人还未起。
丫鬟慌忙把虚弱的谢子诀搀回房里,却在此时听到一声轻咳,竟是长公主正站在身后。
……脸色无比阴沉。
谢子诀捂着虚弱的胸口,一见母亲,顿时石化。
原来长公主这几日见温初弦和谢子诀的关系似乎不对劲儿,今早特意赶来看看,不想一进水云居的门,就见自己儿子露天而宿。
谢子诀惶惶,困意顿时散了,挣扎着上前去,弱弱争辩道,“母亲……”
长公主眼一瞪,“住口!她呢?”
目光瞥向卧房紧闭的门,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她竟背着母亲,把你赶出来?”
温初弦还在惺忪中,就被三四个粗手大脚的嬷嬷拽起来,连梳洗都没来得及,押在了水云居的正厅上。
长公主正一脸怒容地坐在高处。
谢子诀低头站在母亲旁边,在长公主的威势下,他想求情却又不敢。
温初弦睡意还未完全褪去,脑袋完全是懵的。
“我还纳闷你们为何成婚那么久都没孩子,原来你就是这么把自己的亲夫君赶出去,自己在房里睡大觉的!”
谢子诀在外面熬了一宿,身上被露水打湿,又打喷嚏又咳嗽,萎靡不振,楚楚可怜。
长公主最疼爱这个儿子,把谢灵玄当成自己的心头肉一般,从小到大,可是一块皮肉都没舍得动过。
“亏得他前些日还冒死跳入水中救你!亏得我每每问起,他还替你遮掩!”
长公主恚愤难当,如欲爆裂,
“如此无子,不事父母,又霸凌自己的夫君,你已经犯了七出之过了。我谢家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大佛,便让玄儿给你一纸休书,你哪来的回哪儿去吧!”
自从那夜温初弦被歹人劫走后,长公主就一直怀疑她身子已不洁,靠着谢子诀苦苦遮掩,才将此事暂时按下去。
从温初弦嫁到这个门起,吃避子药、和戏子私奔、懒惰晚起……已做了太多太多不守妇道之事,早已不配为一房主母。
长公主身为婆母,为了儿子的体面一直在隐忍,今日是可忍孰不可忍,必定要谢子诀将这无德妇人扫地出门。
谢子诀扑通一下子跪在长公主面前,嘴巴无力张着,双手不住比划。他急火攻心,没好利索的哑疾又重新犯了。
长公主怜然扶起自己的儿子,心软道,“玄儿!如此妇人,你还要她作甚?她不肯给你生子,难道你就一辈子无子吗?你已二十四了,旁人到这个年纪,男娃女娃都有好几个了。母亲看你这样,实在心疼。”
谢子诀眼圈泛红,挨屈受气,执着地替温初弦说情。
弦妹妹是他最爱重的人,他此生是一定要娶她的,求母亲原谅。
长公主无奈,琢磨着云渺和黛青那两个通房既死,不如叫玄儿再纳一两个妾室,谢家的香火不能断。
母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温初弦跪在远处,像个祸水一样被人深恶痛绝,根本没有任何人听她解释。
若说她把谢子诀赶出去,实在冤枉她了。
昨夜明明是玄哥哥先愠了,她没低声下气地哄而已。
她知道玄哥哥被谢灵玄关在地牢里很惨,可这段日子,她过得同样艰难。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觉得谢子诀给她一纸休书也好,她回温府去,一生不嫁就不嫁了。
这段青梅竹马的感情已死,如枯木病树,两人心间的爱意都消减了,执意坚持下去,彼此都很累。
左右御医都说她中毒已深,恐怕没有多少日子的活头了。人世间这些累人的事,她不用再过多顾忌了。
摸摸心口,这几日倒是不怎么钻疼了,有可能是她回光返照。
长公主罚温初弦去站规矩,几个嬷嬷看着她,站了将近两个时辰。
那几个嬷嬷都是长公主的心腹,在府中是老奴了,比芳姨娘等人的地位还高,又泼辣眼睛又尖,站得温初弦腿筋发直,虚汗连连。
谢子诀过来,求嬷嬷容情,和温初弦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