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弦回过神来问,“那群戏班子的伶人,都走了吗?”
“快走了。”
汐月答,“他们正在收拾东西,马上就离府。”
“赏赐都给了吧?”
“都给了。”
温初弦哦了声,显得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回到水云居的卧房中,闲闲又在床榻上躺了一会儿。
待谢灵玄走了约莫得有一个多时辰,她才支开汐月和乐桃,以及崔妈妈等人,独独唤了云渺过来。
她按捺不住内心的紧张与雀跃,对云渺道,“准备好了吗?”
“我兄长都为您备好了。”
云渺犹豫片刻,不死心地劝她,“夫人,公子那样随和,对您又那么好,您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和他商量呢,干嘛非要背着他离开?他若知道了,心会碎的。”
温初弦嗤,心碎么,他不会,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心。就算是心碎了,也是他的报应,活该的。
温初弦呼吸徐缓,极力镇定地吩咐道,“你一会儿就待在我的卧房里,关紧了门,假装是我就行。等汐月她们发现了质问起你来,你不要说别的,就说在收拾我的东西就行,并没有看见我人。”
“是。”
云渺知道自己正在帮夫人做一件不太好的事,公子发现了,一定会大发雷霆。若是在那等刻薄寡情的人家里,没准还会把她送到官府治罪。
好在公子她再了解不过,温懦慈善,就算东窗事发也顶多责骂她两句,不会深责,要不然她还真是不敢帮夫人呢。
温初弦带好了银票细软,换了身丫鬟的装束,又用帷帽挡住了脸,自称是脸上起了麻疹的下人,得夫人允许出府就医,成功瞒过了水云居的众守卫。
她一路遮遮掩掩,出了垂花门,来到伶人们住的小偏厢房,萧游已在那里等她良久。
按照之前约定的,萧游给她化了个老旦的装扮,涂好几层粉,又在她细弱的腰身中夹了许多棉绒,让她的身板看上去夯实而强壮。
“差不多了,”萧游道,“夫人,您真想好了吗?”
温初弦嫌他多嘴。
萧游犹豫再三,还是问道,“夫人,您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您和谢公子之间,到底生了怎样的隔阂?您不说,我这心里总是糊涂着。”
温初弦道,“现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待出了府门,我再细细告知你听。”
萧游无奈,只得答应。
他是万万不想与温初弦分道而行的,想着等出了谢府,她要去哪,他跟着便是了。
不管什么原因,既然她不愿意再当这个谢夫人,那她就是自由身。天涯海角,他都陪着她便是。
当下二人与戏班子中的众伶人混在一块,戏班老板问起来,萧游说温初弦是他的妹妹,此番要和他一道出府去。
彼时温初弦已被画得面目全非,戏班老板并认不出来,只是对萧游的话很是疑惑,既然是妹子要同行,光明正大地走便是,何必要画成这般模样。
一行人去账房消了名字,明明是十一人,却变成了十二个。如此漏洞,账房居然也没多过问,只印了戳便放行了。
一切顺利得可怕。
温初弦手足冰冷,遥遥远见谢府正门就在前方不远处,她还是第一次不在丈夫的陪同下,从这里踏出去。
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吗?
她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想当日她被八抬大轿吹吹打打地抬进谢家,满心以为今生都无望了,怎料到还有重见天光的一天。
水云居内,汐月算计着时辰差不多,夫人也该睡起来了,便去敲了敲卧室门。
有一个人影正在卧房内,汐月随口便道,“夫人午膳想用些什么,还做那道烧鹅吗……”
见蹲在床边的女子哪里是夫人,分明是云渺。
“怎么是你,夫人呢?”
云渺懵懂道,“出去了吧?我在给夫人收拾床铺,一直没见到夫人。”
汐月觉得邪门,又到厢房、溷轩、湖边、花园都走了一圈,却也没看见温初弦的身影。
着人去问了长公主,温初弦也不在长公主处。又往二房走了一遭,四下都没人。
汐月这才后知后觉,冒出点冷汗来,心中暗道一句,坏了。
马车疾驰,远离谢府。
温初弦画着一副大花脸,不断留意着有没有人来追她。
见街衢熙熙攘攘,并无异样,还是难以放心。
萧游将她忧虑发愁的样子纳于眼中,也跟着难以宁定。
昨日她偷偷见他时,写下救救我那三个血字,那般畏怯的神色,似怨毒极深,怎么她不像是嫁给谢灵玄,倒像是被谢灵玄给绑架了似的。
眼下软玉温香在侧,萧游从不敢奢求,他此生还有单独跟她同乘一骑的时刻。
她身上细微的茉莉幽香撩引着他的神经,萧游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禁不住诱惑,大胆地碰了一下她的肩,随即迅速缩回手,“温小姐,你不要害怕,没有人追您。”
许是温初弦过度精神紧绷,并未留意他的这点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