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弦想得头疼,躺在榻上小憩。
她实在不知她还能为全哥儿走到哪一步,没准哪一天眼睛一闭,就再不睁开了。
昏昏懵懵躺了许久,感觉有人轻推了她一下。
温初弦立时惊觉,“他见我了?”
崔妈妈点点头。
“公子问您有什么事情,唤您去书房。”
她起身趿鞋就要走,崔妈妈道,“夫人,还是梳妆打扮一下吧。”
温初弦瞥了下铜镜中的自己,确实面目苍白,发丝蓬乱,弱骨瘦腰,丑极了。
她现在还讨谢灵玄喜欢的估计只有色,这个样子去见他,他必然厌恶,她便救不成全哥儿了。
崔妈妈给她上妆,用发油轻梳她及腰的长发。
为了让脸蛋看起来白皙圆润些,温初弦涂了不少的玉颜膏。那膏有很强的蔷薇花香味,一股脑儿堆在脸上,呛得人直想咳嗽。
她又额外上了一层玫瑰粉,想极力打造出那种白里透红的样子,那人喜欢这种。
崔妈妈惋惜道,“夫人,您现在太瘦了,脸根本撑不起来妆容。”
择衣裙时,温初弦没选择什么太富丽繁复的衣袍。左右无论多豪奢的衣袍一会儿都要被撕下来,她还不如直接穿件简单的,于谁都方便。
水云居的大门没开,小侧门却为她开了一条小缝儿。
汐月和乐桃正在外面等着她,此番就是由汐月带她去谢灵玄的书房。
主仆数日不见,汐月乐桃有叙旧之意,温初弦则垂着鱼目似的双眼,径直走开。
左右她们都是谢灵玄的走狗,和她能有什么交情,这假惺惺的旧,不叙也罢。
汐月和乐桃都有几分尴尬,紧跟着温初弦过去了。
她们要去的不是水云居内的小书房,而是中书府的主书房。
那里和谢家的藏书阁连通着,曾是玄哥哥夜以继日苦读的地方,藏了玄哥哥毕生真爱的数以百计的古籍。
如今,它们却都属于另一个人。
没人知道温初弦心里有多恨。
久违的谢庭园林,厅殿楼阁,朱栏画栋,绿梅盛开,端是如从前一般精致好看。
主书房是谢府最机密之处,门前有精兵守卫,肃穆安静。一般来说,家中女眷孩童是不允靠近此处的。
汐月和乐桃把温初弦送到正书房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书房静谧,温初弦忽然萌生退悔之意,她不知道进去以后还能不能全头全尾地出来。
可这犹豫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下一刻她还是绝然迈步走了进去。
室内是熟悉的冷旃檀香,淡而尖锐,冽冽如青灯古佛边的线香,越往里走越幽深。
缓缓转过一面屏风后,谢灵玄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他一身简练明净的白绢霜袍,身姿修长,静处时如深谷墨石幽兰,正持一根毛笔,专注在案上写着什么。
温初弦伫立在他面前,嘴角抽搐了下。
他抬头淡淡瞥了一眼,随即微滞。
几日不见,她竟瘦成这样。
骨瘦嶙峋,一点人色都没有。虽面上涂了厚厚的粉,还是难掩那一身的病气和萧条。
谢灵玄顿了顿,放柔了语气,“你找我有事?”
温初弦双眼如两泓消融的溪水,脆弱得跟纸糊的一样。
“我来,求你救救全哥儿。”
她声腔发颤,缓慢而哽咽,每个字之间都有微微的停顿,“我错了,我向你认错。如果你还要我为你生子的话,我也答应。只求你别把那样的脏水泼到我弟弟身上,也别让他生生咳血咳死,他……才那么小。”
她的目色黯冷而空洞,像一个大病久不愈的人,没一点精气神。
谢灵玄没想到,仅仅十几天的禁足,就已将她折磨成这样。
他阖上眼睛,撂下笔。
是隐隐的针扎感。
她的泪水,一滴滴滴在他心上,烙下滚烫的印记。他的痛感越来越猛烈,像是一把锥子,将他的心搅烂。
没有过,以前从未有过。
他本想着,只是不让她出去罢了,衣食都给她备着,她不会怎样。他治别人,可远用过比这更恶毒千百倍的手段。
他没料到她脆弱如斯,会变成如此形销骨立的模样。若早知道她受不了,他不会……他不会把她一个人关在那里那么久的。
谢灵玄深深地阖了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