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来的路上还有一些憋屈和不适,那么等我在年代久远、不安装电梯的狭窄楼道爬至顶层6楼,见到气定神闲,抱臂倚靠门框的陈西宴时。
除了灌了铅似的双腿,和火辣干燥的喉咙以外,我再也感受不到其他——所有多余的矛盾情绪已经顺着毛孔的薄汗排空,烟消云散。
“呼……你这是,什么鬼地方……”
我存了一肚子的抱怨,被喉咙中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打断,“住这么高,呼,电梯,都没有……”
“进来吧,这里隔音不好,对门邻居该听到了。”
陈西宴穿着居家的毛衣长裤,冷眼观望,仍由我拎着包扶在门框上平复剧烈的心跳,一丝绅士风度也无,只从旁边鞋柜踢出来双崭新的粉色毛绒拖鞋。
为了搭配外套,我今天穿着麂皮的高跟长靴,穿脱颇为费力。又要防止衣摆与地面接触,又要固定皮包不住下滑的趋势,还要抽空拉下两腿内侧的拉链。
我多么希望陈西宴能在这个时候情商突然开窍,帮我接过手上多余的物品,然而结果是他仍然一副居高临下看好戏的可恶样子。
拉链平稳拉至脚踝,我舒了口气,撩了撩散乱的长发,好歹没有那么狼狈。
正打算抬起腿穿进拖鞋,靴子的鞋跟冷不丁朝外一斜。我的膝盖发软,经过六楼的折磨,还未恢复支撑的力量,眼见就要扑倒在地。
慌乱中我一边尖叫,一边攀上递过来的手,继而紧紧抱住了眼前的人腰。
“这么着急投怀送抱?”
陈西宴反手扣住我的腕骨,伏于耳廓轻轻问道。
“我说,你们在干什么?怎么大呼小叫的?”
对门住户不堪高亢的尖叫声攻击,啪地甩开内门,隔着一层防盗装置,一边拍打铁铸的栏杆,一边对我们气势汹汹斥责道。
我转过头去,恰好看到了一张戴着黑框眼镜,眉目阴郁的中年男子的脸。
因着近视而微微凸起的浑浊眼珠黏在我脸上,闪过一丝惊艳的光亮,再下滑到我与陈西宴亲密相迭的身体,直勾勾地反复打量,口中还油腻的意有所指道:“哟,现在的小情侣可真够奔放的。”
“什么奔放?我那是摔了,唔……”
“不好意思,我和女朋友打扰到你了。”
陈西宴板过我的头,温暖干燥的手掌盖在我说了一半的嘴唇上。他道完抱歉,紧接着把门关死,彻底隔绝了那个中年男人赤裸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