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室上桌吃饭,小妾在旁伺候,是祁家的规矩。
祖父早年宠爱小祖母的时候对此颇为不满,但顾忌祖母心高气傲的性子容忍下他娶小老婆的行径,免不得让小祖母委屈些,就当出了这口气。
祖母嘴上还挂着端庄慈和的微笑,眉宇之间已露出雪亮的不快。
她一向是这样,旧时代世家长女出生。
父母金尊玉贵的养着,所有人哄着让着,盼望她结一门助力家门更进一步的婚姻。
这样的性格,谁招惹她,虽然不至于疾言厉色,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会立刻发作出来,有时祖父也不敢跟祖母对峙到底。
小祖母战战兢兢在祖母手底下讨生活,祁云霏羽翼丰满,嫁入童家以后才被带出去,另买了一处房产安置,过了几年自在日子。
一对上祖母的眼睛,那些不堪的记忆又冒了出来,于是手下暗自使力拽了拽自己女儿的衣袖,冲祖母忙不迭的示弱臣服:“没事,我都服侍惯了,你们坐,你们坐,不必在意我的。”
“大妈,我妈年纪也大了,前些日子带她去医院,医生说她腰不好,您看,能不能让她坐下吃饭呢?”
祁云霏说了第一句,发现自己的语气不妥当,此刻的态度柔缓下来,收敛当家做主惯了的气焰,低眉顺眼请求道。
祖母似笑非笑不说话,祖父闭目养神当自己不存在,大家也不作声,一时之间气氛尴尬了下来。
只有佣人端着一道道香气四溢的菜肴依次放在圆桌上,先是冷菜,再是热菜,还有汤羹和点心,不多会儿琳琅满足摆了十几二十道。
某种意义上,沉默何尝不是赤裸裸的打脸。
祁云霏联姻嫁入童家作为长媳,一直是说一不二的存在,不回本家多年,今日才想起祖母是何等不给面子的骄矜脾气,面上有些挂不住,为难地看了看小祖母,又求救似的瞄向不知何时张开双眼的祖父。
“算了阿音,阿贞的身子骨不行,况且等会儿育泽赶回来面子上也不好看,让她坐下吃饭吧。”
祖父一捏眉心,显然对自己妻子的性格有数,他开口,又是这样的场合和日子,祖母怎么都会给小祖母这个面子的。
阿音是祖母的名字,全名江晚音,娴静温柔的字眼组合,性格却生的截然相反。
育泽则指的是童深的父亲。
祖母不声不响一会儿,见我们因着她和祖父较劲不敢随意坐下,黑压压将不算太阔的空间站了个满,妥协一理旗袍绣花领边:“张妈,加把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