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开许野的手,拼命地把他推出去,许野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倔,不肯走,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骂他,推他,甚至动手打他,最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许野终于被他赶出了卧室。
他像疯了一样把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全砸了,台灯被摔得稀烂,晶亮的玻璃杯只剩下碎片,桌子上的书被撕得到处都是。
他剧烈地喘息,在一片狼藉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看到窗台上的满天星被他摔在地上,才想起来这是许野昨天才买回来送给他的。
许野拿回来一盆满天星,笑得很好看,还小心翼翼地讨好地问他喜不喜欢。
程玦伏在地上,压抑地呜咽,他知道他生命里最后的一点牵挂也被自己杀死了。
他又成了杀人犯。
许野后背靠在门上,听着卧室里砸东西的声音,玻璃被打碎的声音,绝望吼叫的声音,然后是程玦压抑的哭声。
他从来没有听过一个男人这样哭过,绝望的,压抑的,嘶吼的,像困在牢笼里无路可走。
许野抬手遮住眼睛,视线骤然暗淡下来,蓦地想起那个站在水云湾湛蓝天空下的程玦,那个程玦笑容明朗,满身都是清晨的阳光,拉着他的手在落日旷野里奔跑,温柔的告诉他“越难的人生,往往越精彩”。
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一门之隔,程玦出不去,他进不来。
他们就这样隔着一道门,陷入两个世界。
许野倚门而坐,屈起一条腿,看着往外黑漆漆的树影。
如果程玦一直好不了,治疗,缓解,恢复,恶化,崩溃,再治疗,再恢复,再缓解,再恶化,再崩溃……陷入这样无休无止的漩涡里,永远走不出来,该怎么办。
他会面对一个越来越陌生的程玦,那个程玦没有一点以前的样子,会哭喊,会奔溃,会将玻璃杯和台灯摔碎,会推开他,指着门让他滚出去。
许野垂下头,看到地板上落下一滴泪,那滴泪藏在影子里,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他抬起胳膊遮住眼睛。
好不了就好不了吧,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是所有生病的人都可以治好,也不是所有的过去都可以过去。
他当然知道阳光很好,可太充足的阳光也会刺伤眼睛。
如果程玦想要躲在阴影下,那他陪着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
他终究是程玦的小男孩,他们分别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