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有片刻的沉默,最后点点头道:“自然。”
“既然先生说忠于大明,那高炽再问一句,现在的国号难道不是大明?”朱高炽看到方孝孺申请有些变化,不动声色继续道,“先生口口声声为国尽忠,为国而死,难道是说太祖皇帝开创的大明王朝,灭了吗?”
“你!”方孝孺就算再迂再腐,也断不敢说这个话。
朱高炽不理他,咄咄逼近:“既然大明未亡,先生的‘为国尽忠’四个字就让人万般费解了。国还在,先生却不愿意尽忠了,由此看来,先生的忠孝节义,其实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家国天下,而只是为了成全你一人的忠臣大名。”
“一派胡言,老夫岂是这等沽名钓誉之人?”方孝孺被他气得吐血,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满腹的经纶学识竟然丝毫排不上用场。
“不是么?”朱高炽一点儿不跟他客气,转身指着刑场之下跪着的方家族人, “那他们又是什么?先生为了个人的所谓忠义,就要牵扯全族陪葬,于心何忍?”
方孝孺闭了闭眼睛,不去看那些因为自己的固执即将送了性命的亲人,再睁眼时又是一片大义凛然的决绝:“老夫全族死即死尔,断不会向窃国之贼臣服!”
“窃国之贼?”朱高炽听到这四个字,隐忍的怒火腾的一下冲向脑门儿,“枉先生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竟然也会犯这用词不当的错误。高炽倒想问先生一句,何为窃国?国是谁的?唐太宗李世民跟随其父起兵平乱,建立盛唐;宋太祖赵匡胤从军起义,建立大宋;咱太祖皇帝红巾起义,南征北战,推翻元朝暴政,建立大明。他们算不算窃国?如果改朝换代都不算窃国,我父皇只想进京诛灭奸臣,辅佐天子,何来窃国之说?”
“太子殿下休要强词夺理,唐宗宋祖,太祖皇帝以天下大任为首,救百姓于水火,岂是朱棣这乱臣贼子能比拟?”
“说得好。”朱高炽忍不住都要鼓掌了,“原来先生也知道什么叫做‘以天下大任为首’,由此足以说明‘国’不是皇帝一个人的,它是属于天下百姓的。那先生又怎么能说我父皇做了皇帝就是窃了建文帝的国呢?更何况……”
朱高炽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方孝孺的表情,才又开口:“就算如先生所说,这国是建文帝的,那也是他自己先放弃的。我父皇早就有言在先,渡江进入皇城,一为诛杀奸臣,二为祭拜太祖,三为效仿周公辅佐成王。可他选择的不是与百官将士共同进退,他选择的是一个人逃回寝宫点火自焚。他的自私,懦弱,猜忌让他不敢直面困境,让他选择放弃了自己的臣民,自己的百姓,自己的责任。国不可一日无君,父皇没有找到建文帝的儿子,而建文帝的弟弟是什么样的资质,我相信先生比我更清楚。在这国将不国的境地下,百官一再请求父皇登基,他才勉为其难登极帝位,接手了建文帝留下的一堆烂摊子。可你们这帮口口声声忠君为国的文武大臣,为了一个无能的已经死去的皇帝,处处与他为难。他一再忍让,你们却得理不饶人,变本加厉。这又岂是文人所为?”
方孝孺因为朱高炽竹筒倒豆子的说话速度以及论证有据的言辞而找不出语言来反驳,憋得满脸通红。可朱高炽却是越说越激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因为你的一意孤行,你的固执迂腐,会害死数千名姓方的、不姓方的,和方家有无血缘关系的,甚至连面都没跟你见过的人。你为了成全自己的忠义气节,替建文帝殉葬了,顺便无情地拉上了这些无辜的亲戚朋友门生,你‘光辉万丈’的声名生长在方家亲人如河的血流中万古长青了。可你以为后世会颂扬你吗?你以为你的族人会感激你吗?你凭什么决定他们的生死,你凭什么以为他们被砍头的时候会觉得自己伟大?他们甚至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要悲惨的人头落地。他们有的,甚至才刚出生!”
随着朱高炽最后一个字的落下,刑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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