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众人离去,偌大的告别厅变得空旷又死寂时,他却害怕了。
不管嘴上说得多么坦然,他终究还是害怕分离。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白纸黑字签下自己的名字,他这辈子都不再会有见到哥哥的机会了。
像个懦夫一样逃跑很没面子,但也比让他直面离别要好。
萧始找到了那个缩在角落里,抱着遗像把自己蜷起来的人,将他拥入怀中,摸着他滚烫的额头,让他靠在自己肩头休息了一会儿。
“都准备好了。”萧始轻声说道,就像怕吓坏了他一样,“随时可以开始。”
“可我不想开始……”江倦把头埋在臂弯,不愿抬眼,“我知道开始就是结束,我不想……”
他也清楚,自己是逃不掉的。
他与至亲终须一别。
这场离别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发生了,只是他追逐着那虚幻不真的影子直到今天,逃避了十年。
萧始握住江倦冰凉的手,送到唇边轻轻一吻。
“十年了,倦。走出来吧,我心疼你。”
“那你……拉我一把。”
“好。”
江倦的手被萧始握着,任由他拉起了自己。
这一次,他的步子不再犹疑,跟在那人身后走的每一步都是坚定无悔的。
江倦亲笔签了火化通知书,顾虑着他的精神状态,沈晋肃和高局都打算让萧始带他回去,可他却主动要求再去见江住一面。
姜惩劝道:“那场面……我怕他受不住,要不老萧你还是让他回避一下吧。”
萧始看着江倦,确认他的眼神没了方才的惶然,对姜惩摇了摇头。
众人提心吊胆地看着江倦走到江住身边,抚着那伤痕累累,已成枯骨的手臂,羽{西+整对那人轻声说了句:“哥哥,后会有期。”
最终他亲手按下开关,将江住的遗骨送进了焚化炉,然后逃也似的跑了。
萧始紧跟在他身后追了出去,只见那坚持了告别仪式的全程都没有动容的人此刻已经泪流满面。
江倦终于绷不住放声恸哭,声泪俱下。
这是他在这十年里唯一的一次毫无顾忌地发泄对哥哥的思念,将他所有的悲痛都揉在了那凄厉的哀嚎声中。
陈师灵说过,能哭出来也是好的,无论喜怒哀乐,瘀滞在心早晚会积压成疾,让他痛痛快快地哭上一次,或许就能释然过去的苦痛。
听了这话以后,萧始还盯着江倦观察了几天,时不时问他一句:“倦,想哭吗?”或者“现在想哭了吗?”再或者“还是不想哭吗?”,把江倦给问烦了,干脆把他晾在客厅睡了两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