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始堵住了他那些还没能出口的脏话。
江倦想杀人。
水是流动的,在激烈的动作下重复着流入和溢出的过程,浴汤的温度始终守恒。
萧始从身后抱着江倦,双臂从他腋下穿过,两手交叠在浴缸沿边,垫着江倦的下巴,让筋疲力尽的那人始终保持着脸高出水面的姿势,不至于呛水。
“倦,对不起,有些事情我早该想通的,时至今日才明白,才清醒,真的——很对不起你。”
江倦的背脊的线条僵了一下,那人立刻说:“别回头,求你了,我现在不敢看你,只能这样抱着你。”
江倦不动了,也不说话。
温汤潺潺流动,驱散了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
“去年我收到邀请函,替已故的江住进入‘乐园’,在那里认识了姜惩。介绍和你们兄弟的关系时,我原话说的是‘朋友,发小,故人,随你怎么想,只要不是恋人,你可以随意给我们安插一个说得过去的关系’,我不知道当时姜惩对我们的关系有了怎样的猜测,逃出生天时,他对我说,希望我能好好待你,可我当时还对你有怨,用很难听的话讥诮他,质问他那么爱你,为什么也要放弃你。”
江倦搭在池边的手用力捏紧,骨节泛白,掌骨凸出,死咬着嘴唇,不敢听他深埋多年的心声。
萧始闭着眼,贴在他背后,声若蚊呐:“我揶揄他,说他有恶趣味,把前任推给前任的仇人能满足他的变态爱好,但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我很难过,我是在报复。报复那个有幸拥有你,却没有珍惜你的人,恨他身在福中不知福,恨我求而不得的人,他却弃如敝履。”
“小惩从来没有对不起我。”江倦辩驳,“是我耽误他害了他,你到底懂不懂……”
“我不懂,我也不想懂!”
萧始把人搂得更紧了,怕他跑了似的,弱弱在他耳边承认:“……我嫉妒他。倦,我羡慕得要死。”
……你有什么好羡慕嫉妒的?江倦想问。
“当年你们每天都有大把的时间在一起,想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而我只能每天翘首盼着你周末回家住的那两天,惜时如金地想每一分每一秒都腻在你身边,不管你是想打架还是看恐怖片我都想陪着你,咬着牙也想陪!我只有借着跟你打闹的时候才能做些平日不敢的举动,趁你睡着了,没有知觉了,才敢假装翻身不小心蹭到,在你鼻尖上轻轻亲一下……”
这些事,萧始早就该想明白的。
“和你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我根本就不敢睡,怕我控制不住身体的反应,也怕共处的时间过得太快……倦,实话说,住在你家的那段日子可能是我一生中最疲惫,也最愉悦的过去了。”
滴落在江倦背后的咸涩水珠顺着身体的曲线滑下,融入水中。
江倦有些胆怯:“……别说了。”
“挨了一枪的时候,你说那是我第一次吻你,其实不是的……我已经偷偷吻过你无数回了,在那些我惜如珍宝,不为人知的夜里……可姜惩,可他只要一句话就能让我那么期待的共处时光泡汤,只要他开口,你就会陪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这是我羡慕不来,也求不来的……倦,在你眼里,我只是个寄人篱下,不讨你喜欢的外人,可他却是……”
“不是。”江倦否认道,“不是,我从没有认为你寄人篱下,也没把你当外人。我只是……”
他犹豫着,还是说出了最伤人的真相:“我只是不喜欢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