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前半句话还想跟他争执几句的江倦顿住了在他掌心写字的动作。
他被这个理由说服,或者说打动了。
“我这辈子从来都没像今天这么怕过,眼睁睁看着你在我怀里失血,一点点衰弱下去,我都怕死了。以前在战场上的时候,我没少看着人死在我面前,也会有所触动。但那样的死亡距离我太远了,我没能参与到那些死难士兵过去的人生中,只是作为一个医生,遗憾于自己医术不精,没能救回那些走到末路的生命,所有的罪责都可以归结于残酷的战争,但你不一样。”
江倦想问:哪里不一样?
“你是我跟这世界唯一的联系,是隔绝我与死亡的唯一壁垒,是我面对未来的全部希望。失去你,我没法原谅自己。”
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太多的顿挫,只是较比平时语速慢了许多,有种他极少表现出的情愫流淌其中。
江倦想说:你只是遗憾这世上最后一个能陪着你一起骗自己的人也离开了而已。
“说出来有点难为情,从姜惩那一拳打醒我之后,我就一直在做一个相同的噩梦。几乎每个晚上,我都会回到得知江住死讯的那一天,只是情报上那个名字并不是江住,而是你。每一次惊醒,都是疼醒的,从前我的梦里,没有任何感觉会真切到这个地步。”
事实上,说到这里的萧始感觉到眼眶在发热,他需要拼命眨眼才能收回盈在眼中的滚烫。
“回到你身边后,噩梦就没再出现过,我开始在梦中想起那些早因恨意淡化的回忆,会无数次重复与你初遇的过程。凯尔说,我这也是一种心理障碍,一次次梦回,是因为我内心极度渴望能够重回那时,改写已成定局的过去。”
萧始没有给他确切的答案,却也在一定程度上做出了回答。
江倦写道:“我和你的过去有什么好回忆的,见面第一眼就是相看两生厌,吵得不可开交。你说我一身反骨,可杀不可留,我说你狼子野心图谋不轨,合该被丢出去当野狗……”
写到这里,两人都深陷回忆。
在江倦印象里,他与萧始正式认识是在老宅,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下午,他推开家门,就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人倚在桌边,抱着双臂倾靠在江住身边,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那个人微微低下头,凑在忙着擦洗水果的江住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江住笑得很开心,但并不是被他说话的内容逗笑,而是因为他吹在耳畔温热的气息实在太痒了。
两人一言不合打闹起来,江住甩着抹布去揍萧始,而彼时年轻的萧始却借着身高优势,按住江住的双肩后,轻轻在他额上印下了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江住怔住了,远远注视这一切的江倦也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