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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人频频看向那仆从,身体伊然都有些佝偻了。

叶娉也是怕得紧,她知道言语如刀,且有两面性。一面救人,一面能杀人。这刀是她自己的,救她还是杀她却掌握在别人手中。

他们针锋相对时,那仆从的气势已收。他慢慢踱步过去虚扶一把赵大人,赵大人微微侧身,然后赶紧就势坐下。

那仆从道:“我家大人不杀人,叶姑娘多虑了。只是方才那样的话,叶姑娘也敢讲,难道不怕传到当今陛下耳中吗?”

“事实之言,传出去又何妨?小女虽是闺阁女子,却也知陛下英明,便是听到这样的言论也不会降罪。”

“陛下英明?”那仆从的脸色现出些许古怪,目光沉沉地睨视着叶娉,“你方才指责我家大人为朝中害虫,若陛下真英明,又怎么会重用这样的人?”

叶娉没有躲,如果对方只是一个下人,她不应该躲。“树大根深,枝繁叶茂,是以一叶障目之事常有。”

那仆从冷笑一声,道:“听闻叶姑娘常有惊世之言,还曾讥讽王家一门草包,不知是何人所教?”

“说话如吃饭,无需人教。”

一阵静默后,那仆从表情似讥,“倒是随意,难怪好好的姑娘家,生生败坏了自己的名声,招来无数闲言碎语。”

两人说话时,赵大人还保持着堪堪沾了一点凳子的坐姿。他眼里的惊疑全变成了惊,竟是连仪态都忘记了。他惊的是二人的你来我往,更惊的是两人各自的态度和他们所说的话。

叶娉几乎肯定了心里的猜测,所有的神经越发紧绷。

她说:“既是闲言碎语,招来又如何?我何需理会?”

那仆从反驳,“生而为人,或是为名或是为利,名声之重,堪比性命。你一个女子,这般言行无状不管不顾,所为哪般?”

“自然是为了自己自在。”

“你竟是半点不惧?”

“惧。”叶娉声音平稳,“但流言如风雨,若我因风雨而生怯止步,那我还有什么出路可言。是以无论惧与不惧,自己的路还得自己走。”

“自己的路自己走?”那仆从厉目渐深,竟是重复了这句话。

如此言论,似是听过,又似是从未听过。

字字平常,却又闻之动容。

他的眼神复杂,问:“若无名声,无异于自断生路。路已断,又该往何处行?”

“敢问这位先生,名声从何而来?”

“他人口中,文人笔下。”

“他人是谁,文人是谁?非我父母,非我兄弟,非我姐妹,亦非我友。我与他们素不相识,他们诽我谤我,却不曾见过我,更不曾了解过我。我怎可因为这些不相干之人的闲言碎语,便自我厌弃,视自己为耻辱?”

那仆从倏地面色大变。

类似的话,多年前他听过。

那人护他顾他,引得无数非议,却说世人毁誉如浮云,云散时无踪,云聚时无影。若为这些无踪无影之事黯然神伤,太过不值得。

他望着眼前的女子,忽然明白了那个孩子为什么会说她是意外。

“难怪你敢痴缠男子,原来心性与旁人不同。但你可知你再是高看自己,在世人眼中你依然低微如尘埃,怎敢妄想高攀温郡王。”

“我知自己低微,也知温郡王高贵。世间芸芸众生,有人生而富贵,有人生来低贱。但无论高低还是贵贱,皆处于一方天地间。蝼蚁也好,树木也罢,所见星月并无不同。我仰慕温郡王,恰如蝼蚁仰望星月,唯心之所向,绝无亵渎之意。”

那仆从眯了眯眼,眼神越发诡怪。

这样的女子,确实与众不同。

“好一个唯心之所向,绝无亵渎之意!你既不愿为妾,难道还想嫁进公主府不成?”

“我不愿为妾,并不意味着我执意为妻。人生在世,得一心悦之人何其难得,我愿守着这份欢喜直到终老,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