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叹了口气,别开头。她随父皇姓,是国姓,不信穆。
很多年前,国师坐化时,曾对外祖言,穆家女将为后,观太平盛世。这一句话似咒术一般,让本以绝望的外祖重燃信心,不顾皇储暴虐,将独女嫁他为后,希望能重现几百年前的太平盛世。
但王朝溃烂已久,大厦将倾,不是一个帝师能挽回颓势的。
在母后还小时,他便疯癫了一般念着那个执念,这个执念一代传一代,最终成为了三代人的执念。他们都深信不疑,毕竟,这可是天命啊。
母后也是如此,每当这些时候,她就会喃喃念叨太平盛世的愿景。
她成了一个疯子,生下穆君桐后,和她执念成魔的父亲一样,什么也不教她,只是不断地让她明白,看见太平盛世是她一生所愿。
她被养成了一个傀儡,皮肤之下,盛满了不属于她却刻骨铭心的执念。
她有时会为这种执念感到迷茫,有时会大不敬地怀疑国师,每当这种时候,母后都会告诉她:“桐桐,你生而纯善,不愿看百姓受苦,实乃正常。再等等,等到太平盛世降临就好了。”
可她没能等来太平盛世,只等到了城破。
她松了口气,好像这才是应当的结果。
中原如一个饱受苦痛去死不能的病人,终于迎来了解脱。
或许这是国师口中所言的太平盛世?只是穆家人不可能得见了,大军入城,他们不会留有命在。
父皇是个暴君,他的王朝倾塌了,对所有人都好。
她往母后的殿走去,宫女们哭嚎着,四处躲藏,都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皇后住的殿也乱作一团,殿门大敞,露出大殿中央自缢而亡的皇后身影。
孤零零的,白绸随风飘荡。
嘈杂不堪的世间陷入死寂。
麻木的穆君桐终于爆发出了小孩应有的哭声,拼了命地跑过去,跑到皇后身下,抬住她的脚。
可皇后早没了气息,一双眼空洞洞地望着她。
穆君桐永远不会忘记这个眼神。
她的眼神在说,那个等着见到太平盛世的穆家女,换作你了。
穆君桐泣不成声,跪在地上:“可是母后,我不姓穆,我怎么可能见到呢?”
她哭了一会儿,停住了哭声。眼泪早在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中流干了。
她枯坐了片刻,整理好衣服,站起来,随便拦住一个太监,让他把母后放下来。
太监讥讽道:“公主,国亡了,我们都得死,都将是下贱奴,还吩咐我作甚?”
穆君桐垂眸:“大军入城,想彰显明君之风,需要一个台阶。让他们不泄愤是不可能的,但除了不知所踪的父皇以外,皇家血脉只有我一人。抓我泄愤,或许能免了你们的死罪。”
太监眼前一亮,马上改口,跪在他面前:“公主仁慈。”
不知何时,那些四处躲藏的人都静下来了,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她邀功,纷纷下跪:“公主仁慈。”
穆君桐笑了一下:“放心吧,我不会自尽的。你们是我的子民,是我的责任。”
她往父皇的宫殿走,没人上前阻拦,毕竟她与她母后一向仁慈得体,自然愿意为民献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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