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摸摸自己的脸,从刚才观美人得出来的结论用到了自己的脸上,眼、鼻、唇,若那称之为极美,那他是不是也可以称为美。
他恹恹的神色逐渐变得明朗,轻轻一笑,有种肆意又阴冷的美,似见血封喉的鸩酒:“孤与她,谁更美?”
众人胆颤惊心,不敢出声,但却也迟迟没能挪开目光。
他们没见过秦玦笑,或者说,除了蹙眉,没见过他其余的表情。
如今这么一笑,哪怕帐中人同为男子,也品出了惊心动魄的美。
秦玦在等答案。他幼年习惯了郢国的审美习惯,知道色彩鲜明饰品繁复是美,面前的美人穿羽戴花,而自己仅身着玄衣,是不是比不上她,算不上美。
美人们率先受不了这种阴寒的危险气息,一个接一个噗通跪倒在地。
众人心里纷纷打鼓,背上不自觉冒出冷汗。
说美人更美,那是对天子说谎,死无全尸。
说秦玦更美,那进献的美人不如他自身美,岂不是在戏弄他?
念头闪过,所有人立刻从桌案前起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秦玦一幅毫无知觉的模样,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不懂他们为何下跪一般:“为何不答?”
如阴鸷的毒蛇爬上背脊,紧紧锁住咽喉一般,跪在地上的众人冷汗直流,啪嗒落到地面上。
这里刚刚是美人玉足轻点的地方,香气仍有残留,但很快,就会被血腥气覆盖。
他们的回答声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磕磕巴巴,声若蚊蝇:“自然是……自然是君上更美。”
秦玦懒散地以手支颐,墨潭般的眸子深不见底,恍若无知少年郎,语气狡黠:“美人美人,不若孤美,那为何可称美人,为何要献美人?”他说着说着,乐不可支,笑得前俯后仰,“如此荒谬,竟也能做得出来。”
有人不够了解他,被他的笑声感染,跟着笑了几声,以为坠在头顶的重剑已悄然挪去。
但余光一瞥,却见身旁跪着的人面色煞白,抖如筛糠,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倒在地上一般。
就在这时,秦玦陡然收住笑,帐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因恐惧至极而产生的急促呼吸声。
他站起身,袍角带动桌案,杯盏响动,如催命铃响。
他忽然恢复了平淡的语气,刚才那些疑惑、轻快、不悦眨眼成了错觉,仿佛他一直都这样,只会用平静无波到冰冷麻木的语气说话:“谁给你们的胆子,如此辱我。”
简单几个字,冰寒至极,陡然将人打入修罗地狱。
悬在头顶的重剑终于落下。
自作聪明,斩尽生路。
生死之间,一切的声音都被放得极大,重重心跳声下,他们听到了秦玦恍然大悟的喃喃自语:“若要选人,美貌皆不如我,为何……不能选我呢?”
第75章
郢人放荡, 野性不逊。哪怕是着衣,也喜在衣裳绣上各色花案,非要团团簇拥, 恨不得佩戴上世间所有的色彩。
若是压不住, 就会显得俗野不堪,但若是压住了……便是艳色绝世。
秦玦很久没有穿过郢国样式的衣裳了,幼时离现在太远,他都快要忘记佩戴脚链是什么感觉了。
金环耀眼,恰好卡在脚踝骨节处,将他的肤色显得更透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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