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是你啊!自个儿病了残了去找大夫看看,没得别在我们店门外躺着,影响咱做生意!”
伴随着一阵闷哼闷响,想来是被打了。
奚画在心里默默地对此人同情了一番。
他应当是没钱看病,也没地方住才流落街头的。而自己若不是有关何,眼瞎目盲,身无分文,大约也会如他一般罢。
思及此处,又愈发的感激他。心头愣愣地想,自己这一生能遇上他,可真好。
关何从马商那儿雇了个车夫,正自客栈后院出来,迎面便见那矮树下横躺着个人,衣衫褴褛,头发脏乱,手扒着树干哀哀呻/吟。
就算不在乱世,繁华城内也不缺这样的可怜人,起初他到没在意,待得自那人身边经过时,侧目一扫,顿觉他容貌面熟。
止步细细打量后方认出,这是兰亭书院家财万贯的娄方亮。
关何着实怔住。虽说平江城陷落,大批人流离失所,但他家有权有势,哪怕钱财被金人搜刮了去,如何也不会沦落至此。
呆了半晌,约莫是看到他没动静,一旁的车夫便笑着解释说:“公子是瞧他可怜啊?这人得的是不治之症,也就那么几天了,撑过去,一了百了,人也轻松。”
“不治之症?”听他口气好像知道点什么,关何回头问,“怎么,你认识他?”
“他来这儿十多天了,客栈里头的人都认识。啊哟,说起来真作孽啊,刚来客栈那时候穿得可光鲜了,住要住上房,吃要吃山珍海味,身边儿还有个随从跟着。结果后来得了病,大夫说没得治,只隔了一天,那人啊脸就瘦得看不出模样来了。”
他家底还在,就是得病也不会短短几日一分钱都拿不出才是。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那随从抱着他包袱夜里跑了,一觉睡醒成了穷光蛋,自然只能出来睡大街咯。”老车夫不以为意地摇摇头。
关何若有所思地颔首,目光往他身上扫了一眼,想他当初在平江城怎样怎样的得意风光,不承想也落得这个下场,真是世事难料。
“公子,咱还走不走啊?”
“嗯。”他收回视线,走向马车。
掀起帘子坐进车内,奚画听到声音忙抬手去寻他。
“关何……”
他牵着她的手,应道,“我在。”
因为一直抱着手炉,奚画掌心很温暖,他甚是贪恋地小心翼翼合拢。
还好,无论世道如何变迁,他还有她……
只要她在身边,天下怎样,都与他无关。
奚画偏头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没什么,遇到个故人,多说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