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静无睡到了日上叁竿才起来。程暻只有叁日休沐,一早去了京郊大营。静无吃了两块点心垫垫肚子,就又到了午饭时间。
如今厨房上的人对她不敢有分毫怠慢,知道了她的口味之后几个荤菜做得精致无比。静无夹了一筷子鸡片放在口中,鸡片用猪油熬过,又和雪梨、香蕈同炒,尝起来鲜嫩爽滑,还带着一股清香。
用过了午饭,静无便由瑞嬷嬷指点着处理起人情往来。她嫁进程家这几天,已经收到不少贴子,瑞嬷嬷便挨个和她讲各家的情况,梁国公府与程家有旧,平阳伯府的大夫人是她祖母的娘家侄女,而辅国公府的二老爷则是程暻的上级,礼部左侍郎周大人与赵御史是连襟,却与大理寺卿陈大人有旧仇……
静无边听边记在心里,叹道:“京城各家真是盘根错节,若是不了解个中关系的,一不小心就要把人得罪了。”
瑞嬷嬷点头道:“夫人说得是。要是不明不白将人得罪了,被人背后下了绊子才叫冤枉。”
静无又笑着说:“我倒觉得被外人下绊子还不算什么,身边的人吃里扒外背后捅刀子才最可怕呢。”
“夫人?”瑞嬷嬷震惊地看着她,一旁侍立的丫鬟也不约而同地向静无看来。
静无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水:“我虽然读书不多,也知道一仆不事二主的道理。你们的卖身契跟着我从定安侯府陪嫁到了程府,拿的也是程府的月例。若是仍念着旧主,我也不为难你们,今日就送你们回侯府吧。”
丫鬟婆子们连声道不敢,后来的几日纷纷私下里同她表忠心。静无观察了几天,将其中几个打发出府,又叫来人牙子买了几个小丫鬟不表。
程暻从大营回府时天将将擦黑。他脱了大氅,身上寒意未退,就看到静无靠在小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正看得入神。他一路骑马回来,手上还有些凉,走上前将手一把伸到静无颈窝。
静无被他冰得吓了一跳,气呼呼地将他的手拽出来:“哎呀,好冰!你做什么!”
程暻笑着凑到她身边,两人间距离近得能让人闻到静无身上的馨香。灯烛映照着她的小脸儿,显得更加娇艳可人。他看的也不知是书还是人:“娘子在看什么书?”
他还没看清书上的字,静无就将书塞到身后:“才不告诉你。”
生怕程暻刨根问底,她又说道:“说起来,我未嫁时曾经在侯府找到一本书,上面题的诗还挺有意思。你能看出是谁的字迹吗?”
程暻也不揭穿她,由着静无将状似神态自然地将那本书册塞进柜子里,又取出另一本在他面前打开。
“你看!”静无托着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程暻。
她刚才说的并不是假话。她搬进凝月轩不久就在一只柜子的夹缝里找到了这本旧书。旧书纸张已发黄变脆,因为从中间撕开只剩了后半册,上面写着“水在心,心下坚筑,短气,恶水不欲饮”云云,大概是本医书。末页上写着一行小字,字体清瘦有力,瞧着像是男子的写下的:“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静无促狭心起,心中暗暗猜测,这书已经这么旧了,肯定不是她同辈人留下的。这个“几回魂梦与君同”的难道是她二叔?总不能是一心修道的老侯爷吧?程暻古怪地看了她两眼:“这是岳父的字。”
“什么!?”静无被口水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程暻进门时就挥退了丫鬟,此时亲自为她倒了杯茶。静无“咚咚咚”地一口气喝光了茶水,怀疑地看他,“你不是在骗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