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又说了一些话,静无才朦朦胧胧地睡去。天刚刚亮,她又被丫鬟叫起来。常年罩在僧帽里的一头青丝乌黑柔软,瀑布一样披散到腰际,又被梳成偏髻,簪上珠钗绢花。静无没有通耳洞,耳钳夹得她的耳朵有些疼。丫鬟又为她穿上一件退红色小衫,天青色下裙衬得她的腰肢不盈一握。
丫鬟们看到静无妆扮好的样子,纷纷惊叹。静无却觉得头上沉甸甸的,走路都不自在了。
静无来到上房时,听到房中隐隐传来嬉笑声。大太太刘氏带着两个庶女来得最早,正陪在老夫人身边说话。静无行了礼,又与几个姐妹互相厮认过,二太太恰好此时也来了。
二太太张氏瞧见静无,眼前一亮,夸赞道:“好俊的姑娘。”就拉着她在身边说话。老太太便笑她只生了两个儿子,瞧见姑娘便喜欢。
不多时,两个老爷带着府中的几个小子也来到上房请安。打头的那个中年男子身量颇高,浓眉下一双桃花眼,尖下颌蓄着美髯,和静无有叁四分像。
静无隐隐有了猜测,果然是她父亲大老爷庄知节。
大老爷看清了静无的样子,声音都有些颤抖,引得房内众人暗暗侧目。他自知失态,马上恢复了正常,可仍时不时偷偷瞧她。等出了荣安堂,回到自己的院子,大太太“咣”地一声将一套汝窑的茶具挥到地上。
房中的丫鬟们吓得两股战战,老嬷嬷挥挥手叫她们下去,再一转头,刘氏已经满脸是泪。
“妈妈,你瞧她,和当年的文氏长得多像?十几年过去了,他还忘不掉那个贱人啊!”
那老嬷嬷是刘氏的奶嬷嬷,姓李,将刘氏奶大,又随她陪嫁到定安侯府,早将她看成亲女儿一般。闻言自然心疼不已,又安慰道:“夫人多虑了,若老爷真对文氏念念不忘,怎么会将她送到庵子里,这么多年不闻不问?文氏一个上不得家谱的妾室,死了连祖坟也没入,怎么越得过您去?”
刘氏又哭了半晌,抹着泪,恨声道:“罢了,我只管把我的峥儿和敏仪好好养大。她留下的妾生女,嫁得好了自然要帮衬我的峥儿,更何况嫁去程家,能有什么好下场?”
李嬷嬷连忙点头:“夫人这样想就对了。”
此处二老爷房中,也在谈论着当年事。静无来到侯府中,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偏偏她自己还对此一无所知。
因为静无刚刚知晓,自己的婚期就在下个月。大太太派来两个嬷嬷,专门教导规矩——什么站立时必须平肩正背,臂如抱鼓。什么走路时必须步伐平稳,裙间禁步发出的声音轻缓得当。
还嫌弃她吃得太多,不给她肉吃,每日让她吃芙蓉豆腐、鸡汤芋羹等等看起来风雅,吃了却没有满足感的小菜。
静无本就觉得这侯府生活不如庵中自在,现在连肉都吃不到,又要每天劳心劳力地学规矩,更是烦闷得很,恨不得这一个月时间快些过去。总不至于嫁了人,夫家也不给她肉吃吧?
没想到几日后,她的生活就又起了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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