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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晏亭倏然改色,手抓紧扶手,虽强抑着没有转头,容色已惨白。
齐渐浑身一颤,这哭声像他躺在明光殿后做的七天七夜的噩梦,蚀骨之耻,附骨之疽……
“周阿公。”他跌跌撞撞往回走,颤着声:“不不不,不要在这里和她纠缠,太子……快去,快!”
……
乱党的出现,宣告着皇后与羽林军的彻底决裂。
但皇后和羽林军在如此背道而驰的情况下,又达成了某种奇异的默契,太子所在的殿宇被保护得很好。
皇后早就察觉了自己的危险,但她因为这个危险仅止于她而选择了忍耐。
整个桂宫只有明光殿被撕开了一道血腥的口子,其他地方完好如初,尚书台的官吏都在乱时第一时间躲避到了旁殿,也无人去惊动。
夜色太浓了,橙红色火光忽浓忽淡的照着轩窗,血液如注,点点洒落到窗棂、门扉,极像风雨浓稠的春夜里吹进回廊、飘在窗上的沙沙细雨。
乳母背对窗,口里轻轻哼着,面颊挨在太子额顶软发上。
身后一道一道影子来去。
宫娥低低啜泣:
“朝这边来了。”
“守不住了吗?”
“为何,不是在明光殿?”
“陛下也在明光殿。”
“太子还这么小……”
“听说皇后殿下……皇后殿下崩了。”
都是交头接耳,压得极低的气声,偶尔夹杂着嗓子眼憋不出的饮泣,一墙之隔正在发生的血腥杀戮让屋中所有人都在崩溃边缘。
而太子还在哭泣:“阿母……阿母。”
“殿下,殿下。”乳母托着他的头,轻轻道:“安静些罢,阿母就在外面。”
忽然有一扇门被撞开,腥风如饿急了在外舔门舐槛的野兽猛地窜了进来,暴戾粗鲁的人声忽地涌进,乳母浑身一颤猛地抱紧了小太子。“不怕。”
第一个突界的是郑安。
刘凤之失算了,他用重兵戒备齐渐的乱军,被郑安、师广等人纵火烧了薄弱的西殿,烟雾弥天。分兵救火的同时,乱军已从西面杀了进来。
号称天下第一铁壁的羽林军,就这么被突然杀入的八百多乱兵奇袭冲开一个大漏洞,直抵帝国最柔软的心脏——
年方不足两周岁的小太子。
郑安一迈进殿宇就知道他已经赢了。
入目十几太监、十几个宫娥,都在仓皇四窜,迎面飘来侧殿里属于幼童屋子的奶甜味。
他一抹满脸的血,大笑道:“天助我,天助我。”大步迈入。
走了几步,又停下,问身边人:“那是谁?”
指着前方正殿中站的一个清瘦人影。
“明公,看不清。”
先前为了掩人耳目,这个殿里大灯几乎都灭了,窗下一片一片冰凉月光,墙角燃着零星盏大的雁足灯。
郑安还喘着粗气,拽着衣袍在脸上擦了又擦,眼前血色朦胧淡去,人影方显出棱角来,看清他面貌,郑安惊讶之余,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