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一会儿,破旧的小旅馆内就传来了隔壁醉汉们划拳斗殴的喧闹噪音,这方唱罢,那边男女混合的粗喘与娇吟就接连传来,伊尔睁开无力的双眼回头看了下,发现海因斯似乎全然听不见一样维持着之前的姿势。
啧。
隔壁男女交媾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伊尔听得有些燥热,她扯扯领子,干脆坐起身来扇风,眼神又不自觉地看向靠坐在暗影里的海因斯。
自从城主府那一夜之后,她能明显感觉到两人间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但一直以来好像困扰的只有自己。
心烦意乱间,伊尔正想下床出门去透透风,却听海因斯突兀开口,“你去哪?”
伊尔收回腿,重新盘坐在椅子上懒懒道:“不去哪。”
她等了会儿,却没听到海因斯的下文,似是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伊尔终于憋不住了,“你不问我为什么来索沃克?”
海因斯从善如流,“你为什么来?”
伊尔:“……”
最终,她自暴自弃地叹了声,“因为我有话想对你说,但你都没给我说的机会。”
伊尔见海因斯沉默不语,也就不再管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首先那晚上的事情我是真的很抱歉,其次之前对你说的那些感谢也并非出于同情。而是真心实意。只是那晚上的承诺的确是我酒后的胡言乱语,我并非是不想负责,而是我很害怕……”
伊尔的声音低了下去。
她的目光飘向窗外的星夜,没有看见旁边的海因斯缓缓睁开了眼睛。
没人教过她应该如何对待伴侣,或许是能教她的人还没来得及教就已离去,所以比起恋人,和刀疤那种各取所需的纯粹床伴关系更让她感觉轻松自在。
伊尔耷拉下眼眸,“我不是什么好的恋人,和我扯上关系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我……”她顿了顿,抿着嘴说完了这句话,“我不希望你死去。”
话落,房间内静默如海。
就在这时。
海因斯突然开口道:“我的身上流淌着魔物的血液。”
伊尔一愣,刚抬起眼,就听黑暗中的男人平淡地开口,“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内娜说过,我的母亲曾被人带到斗兽场被那里的魔物凌辱,所以我是人类和魔物生下的怪物。”
“海因斯……”伊尔眼神震动。
男人漆黑的眼神扫过来,“除非砍断我的脖子,或者掏出我的心脏,否则我不会死的。”
就像他杀死的那些魔物一样,就算砍断手脚,他也不会死。
伊尔深吸口气打断他,“够了,海因斯,不要说了……”
难道那非人的强悍力量是屈辱血脉带给他的什么值得骄傲的馈赠吗?他为什么能用如此平淡的语气把这一切说出来?
海因斯用目光描摹着女孩神色复杂的面容,薄唇微动,落下最后一句话,“所以,我不容易死的。”
伊尔愣怔在原地。
她呆呆地望着神色平静的海因斯,也算是千百年来头一回开了窍,终于读懂了这人话里变扭的情意。
仿若过了几个世纪。
伊尔忽然很轻地扯了下嘴角,“真狡猾。”
她突然起身,拉起床上的海因斯,“你跟我出来。”
她推开门一路拉着人往旅馆楼顶上跑,海因斯定定地看着女孩银色的发丝被夜风吹拂出流光般的弧度。
跑至房顶,伊尔喘了口气,仰头看向夜空,“你看。”
海因斯收回看她的目光,抬眼望向头顶。
只见浩瀚的苍穹被蒙上了一层黑丝绒般的幕布,繁星挣脱夜幕,如同碎钻般铺散在这一席黑袍上,璀璨争辉。
“海因斯的母亲是光明神教的信徒吧?”伊尔忽然仰着头问道。
海因斯眼底倒映着满天星辰,神色微怔地嗯了声。
那个被生活折磨得不像话的女人的确每次只能靠这份信仰在角落里喘息。
“怎么突然问这个?”他那如同暗夜星子般的眼眸移向一旁的伊尔。
伊尔神秘地弯了下嘴角,故意卖了个关子,“你知道‘海因斯’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海因斯皱眉,显然没明白伊尔的意思。
“我曾在一本书里看到过,在光明神教的原典里,海因斯的意思是——遗落的星辰。”
伊尔转过湛蓝的眼眸,“海因斯——是神明遗落在这个世界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