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门被拉开,苏容靳灭了烟头,走进去。
长方形桌子,两边四人,正位空着。原本往后排的还有一苏容靳和鲁封,然而事已至此,鲁封被通缉早就不知藏身何处。而苏镇黎出了事儿,正位留着,正是要给下一个当家人。
听到门口动静,四人齐齐站起身,“Andrew!”
苏容靳一袭黑色西装,目光梭巡两分,在空位坐下。
双腿交迭,手臂搭在扶手上,轻敲烟身,他吞一口,雾气蒸腾。喊了句Aden,门开启,苏亚丁领着几人提了几个箱子进来,摆在四人面前。
门开门关,苏容靳眼底一层霜,弦外之音般的一句话,撂向桌面,“事已至此,侄子自然要留下。至于各位长老要怎么选”
他一笑,寒冷,“侄子自然也会尊重。”
他笑的相当儒雅,却莫名荫生出一层层的狠戾,一口一口的含着烟。他的耐心只够维持到他开始思念那个坏女人之前。
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而此时,经过点拨。四人才逐渐意识到一丝丝的不对劲,其中一矮胖的男人倏地拍案而起,隐忍的目光溅出叁分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容靳动作一顿,漫不经心看过去,在这一动一静的对视中,门口传来剧烈的交缠声。矮胖男人正欲抽枪,门倏然被人推开——
唰唰唰几声,空洞的枪口对准四人。
随着这些杀手的进入,门口跌坐着的保镖有几个随着门板身子滑落,重重跌在地板上。
其中一长老瞬间炸毛,“阿盟——”
他没来得及动,便被一边的杀手死死顶上太阳穴。
苏亚丁脸颊和身上还挂了血迹,唇角一抹阴恻恻冷笑,枪口晃了一下,对准男人。
“嘘——”
苏容靳微蹙眉,嘘一声,“你侄媳妇还在楼下,我不想现在就吓到她。”
“你——”
四人均面红耳赤,气愤的看着苏容靳。长枪短炮如芒在背,不容他们多想。所以说,这次的会议根本不是为了商讨集团今后的发展,这箱子里的钱也不是什么自我选择的交换品,而是买下权势的毒药丹。他们根本没得选!
就是这时,四个人中唯一一个没有太惊讶的男人站了起来,他倏然大笑,整个房间都是刺耳的笑声。他笑的浑身发抖,匍匐在桌面,扣住桌板。
“所以说,老鲁根本就没逃走,他是被你杀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皆是一愣。当初方亭琛黑吃黑的那批货物,害集团名声大损,后来他出了一批货,没成想在自己人眼皮子底下被人掉包,险些因此丢了乌纱帽。一场警匪大战,公司被推上风口浪尖。后来苏镇黎坐镇,投票选出一人出来挨刀,但苏镇黎言内言外皆指向鲁封,枪打出头鸟,自然也都选了鲁封。再然后就是被通缉,被迫逃亡,之后集团派人绞杀其身边相关人员,但鲁封及其老婆此后再无消息。现在看来,极有可能当初掉包货物的就是苏容靳,鲁封也可能根本没能逃出去,而是死了他手。
天哪!
“我们他妈的养了这么久,竟然养了个白眼狼!”
气势汹汹,他笑骂着,手指颤抖指了指苏容靳。“你这狗东西!我和Jseph设计你那么多次都他妈让你侥幸活下来了,你他妈的命可真大!”
“早知道Jseph把你弄回来那天我就应该找机会掐死你!他妈的!留下个祸害!”
“你难道忘记自己原来是个贱胚了吗?”
“你尊为父亲的那个老外也不过是个贱胚子!你以为他凭什么要听命于我们?”
“他母亲是个美国老妓女,廉价的青倌儿!集团上上下下都玩过她,动动手指一克海洛因就能爬过来挨操的婊子,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作死,他儿子也不会死的那么惨!”
“还有那个被自己老子倒卖过来的36号,亲生父亲都不知道究竟是哪个野男人的杂交野种,他性子那么软,早晚也是要淘汰的。他的老子,从缅甸南喊到缅甸北都喊不过来!”
“一个十多岁就挨过男人操的贱人而已,一顿饭一包烟的筹码,他就能脱个精光,你当真以为自己是他们的救世主吗?他是因为你死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没有筹码去威胁他!”
“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苏容靳这个名字是Jseph给你的,你竟敢背叛他!你还记得吗?你十二岁之前叫什么?用不用提醒你?!”
众人看他癫狂,都不由自主倒抽一口凉气。纷纷望向苏容靳。
苏容靳面色冷硬,他听闻这些残酷的往事,本以为自己会暴怒,会疯狂杀戮,会癫狂失控。
可是没有,他隐忍的表情愈发浓烈。
这么多年了,为了教父和阿缅,他在无数次心绞痛之后依旧选择活着。如此反复,死亡与重生。仿佛是上天下的诅咒,令他死和活都是种莫大的折磨。
他无半点良知,亦罔顾生命。
所以上天惩罚他,永远无法保护好自己挚爱之人,他空有一身牛逼的功夫,佛挡杀佛,却依旧无法将真正对自己好的人拯救。
人云亦云的世界里,他满身的疮孔被人用人皮遮上了。
是苏容靳这个名字,是苏家长子,是苏汶英的丈夫,是名为Andrew的狗笼。
风光无限的外表下,蝇蛆丛生,满身疮痍。人前是牛逼的苏容靳和Andrew,从未透过一丝软肋,冥顽不化,撑起一大片属于自己的王国。人后是千疮百孔遭人唾弃的37号,甚至不配拥有一张软床,狗笼子,特栅栏,注射器,缩小的瞳孔和凌乱的身体,就这么一直维持着千疮百孔的状态,日复一日,死和生循环往复。
太痛苦了。
因为太痛苦了,所以无数次的渴望死去。
死在七岁那年的偷渡轮船上。
死在八岁那年的击剑室里。
死在十岁那年的格斗中。
死在十二岁的狗笼里
明明如此渴望死亡,又该死的靠着一身本领活下来。他捧着这副残破不堪的皮,灵魂却早就飘荡不知何处。
这是哥伦比亚,有属于他的王国,成于此,却毫无喜悦。
只是,时至今日,他竟不会再痛了。
他早就失去了爱自己的能力
“还记得那件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