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个太长、太深的噩梦。
当挣扎着终于醒来时,秦淮发现自己濡湿得几乎刚从水里打捞出,风一直没停,阳台上单薄的木门板、还有半坏不坏的玻璃窗正轻微晃动。
楼下有夜猫嘶叫,游线一般;一群年轻人尽兴归来,脚步芜杂,尽管勉力压抑声量,谈笑却仍由晚风传送,听不清具体谈论些什么,只是笑音持续而纯粹,像月色下一把明晃晃的弯刀。
她不能再睡着,因为心脏钝痛,可能是被划开了一道鲜血淋淋的口子。
她也不想再一个人呆着。
直到很久以后,她仍不能回忆起那天夜晚自己所秉持的心情,以及为何在它操控下发出那条短邮件:
“宋怀青,想见到你。”
于是那些行人的喧笑、门窗的晃动以及母猫的夜啼戛然屏息,疼痛也受止,她在黑暗中等待屏幕亮起,就像等一只可以撑过整个夏天的萤火虫。
没有永恒之境,如果一定要有,只能是等待的时期。只在那里,分秒流速近乎为零,时间横斜散乱一地,哪怕生命长度也可忽略不计。等待最接近永恒,却到底不是永恒。
天光带不了沉沦者走出等待的永夜,睡眠才能。
整夜醒着而无法入睡的人,逐渐昼夜混淆、迷失方位、色感衰减、情绪丧乱,直至在等待中死去。
富有经验的医生诊断他因等待过久而死,正如吸烟者死于肺癌。
“所以等待是一种尚未受到足够重视的慢性疾病,”医生说。
“就像在公共场合无处不张贴‘请勿吸烟’的告示牌那样,公众应该对等待这一行为保持足够警惕……”
“等待有害身体健康,为了您和他人的身体健康,请不要等待。”
“——尤其是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