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许多年他们一家发生过许多事,也吵过架,也红过脸,过后还是一起吃饭一起逗闷子,什么都动摇不了的一家人。后来庄绍觉得这个晚上起到了巨大作用。
不过也不光是这个晚上,是这个晚上和这晚之后的一连串事情,把他们一家老少、连带着乡下的姥姥都紧密地粘在一起了,谁来挑唆都不起效。
快到家门口时雨终于小了些,起码说话不用靠喊了。
“咱俩先别进去,”尤英朝旁边努嘴,“陪我去五金店门口站会儿。”
庄绍顿了一下,说行。
其实这几天尤英一直在琢磨那件事,始终没下定决心。因为管别人的孩子是件麻烦事,弄得不好不仅没恩,反而有仇,所以她不愿惹麻烦。
但今晚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不能由着他们胡闹。这不是要干涉,而是要让他们想清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至于孩子们怎么想,这她也管不了,要怨她就怨吧,做人问心无愧就行。
五金店已经拉下卷闸门了,门口就两杆路灯。尤英点了根烟问庄绍抽不抽,庄绍摇摇头。
“用不着瞒老娘。”她揶揄地笑,“前几天我在房顶看见烟头了,不是你抽的是谁抽的?”
庄绍低头说不是这样的,自己只是试试。
“试试就试试呗,我又不削你。”
庄绍站她右边,她就用左手夹烟,垂在碰不着庄绍的那边。沉默了大概两分钟,她问:“明天开学?”
“先补课。”
“马上高三了,日程肯定更紧凑了吧。”
“嗯。”庄绍说,“早自习还是六点,但晚上要上到十点半,而且周末只放两个小时,也不让在学校外面吃饭了。”
尤英听完微微点头,把烟扔地上踩灭,然后轻轻地叫了他一声:“绍儿。”
庄绍肩膀一动。
“上回期末考试你怎么退步了?”
她很少管孩子学习,平时几乎连问都不问,更别提孩子只是从年级第一滑到第三而已。庄绍有些意外,张了张嘴认真地解释:“物理的题比较难。”
“要难都难。”尤英沉吟,“是不是有什么事让你分心了。”
庄绍过了好久才说:“嗯。”
尤英说:“你跟孟野不同,孟野他满脑子都是跑步,一天不跑就能要了他的命,根本没什么事能让他分心。你呢?你心深,好多事装进去就拿不出来,可你现在的处境,容得一点闪失吗?”
庄绍说不出话。
尤英叹了口气:“不是我要提起来让你伤心,但你真得明白。说句剜心的话,孟野哪怕考不上学他还有个家,还能去体校,你怎么办?你的退路在哪里?绍儿,你必须咬牙拼出去,往后一辈子都得靠你自己,明白吗?”
真话刺耳,但要能刺醒,痛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