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散的日子,显得更漫长。
腊月叁十,月穷岁尽之日,亲友团聚之时。像候鸟一样迁徙的游子们踏上返乡的路程,本来应该是个笑意盈盈的日子的。可郝知雨却觉得今年过分冷清。特殊的节日,美好的一天,正好反衬了她的寂寥。
透过结了霜花的窗子,可以看到雪花。
又下雪了。
今年的冷空气比往年强势。
且不同于前不久初雪,这一天的雪多了一层特殊意味——瑞雪兆丰年。除旧迎雪,贺岁新春,一派吉利祥和。
郝知雨今天起晚了一点,一夜北风,她睡得沉了些。拉开窗帘,看到纯白屋顶的一霎,她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五岁那年的新春佳节。
不过郝母起得更早,清早就冒着寒出去买菜了。郝知雨没和她碰上面。无所事事了一阵,郝知雨回房开始制作贺岁卡片。
做到第十张的时候,郝母回来了。接着锅碗瓢盆一阵响,她开始准备年夜饭了。为什么要这么早呢?因为今天晚上轮到郝母值班,回不了家。昨天她已经“通知”郝知雨了。
临近十二点,年饭准备收尾。
“崽崽出来吃饭。”
“好。”郝知雨放下彩笔,简单收拾了一下因为做贺卡而变凌乱的桌面,走出了房间。
妈妈除夕夜不能回来,郝知雨是很失望的。她想任性地问:“可不可以不去?”但看着桌上摆着的,六个迎合她口味的菜肴,她又想落泪——失去了埋怨的资格。
只是工作安排
妈妈肯定也不想这样的
还有爸爸陪我呢
我不能任性
……
郝知雨竭力劝慰自己。
“妈妈下午就走吗?”落座后,郝知雨忍不住问,期待万分之一可能的另一个答案。
“对,叁点轮班。崽崽知道的,妈妈是两班倒的。除夕,值夜班,回不来…”郝母有些愧疚。
“下午爸爸来了,崽崽就跟妈妈打视频,好不好?妈妈六点有一次晚休。”她只能这么补偿。
“菜都弄好了,晚上如果不够的话可以吃火锅,妈妈也买了配菜。”
……
郝母絮叨了许多。
一顿午饭,母女俩都食不甘味。
最坏的等待是什么感觉?明知道它不会来,却无比渴望它来。
雪,一直下。
郝知雨,也一直等。
从薄薄的一片,到厚厚的一层,路上的积雪大概已经没过脚踝。
从叁点时的敞亮,到六点以后的昏黑,郝知雨看雪、看钟、看手机、看巷子口,迟迟没看到想见的人。
叮咚,一条新闻推送。
郝知雨窝在漆黑的客厅,盖了一床毛绒毯子,手机亮屏的微光有些突兀。
“突降大雪!高速路堵车九公里。司机朋友请注意出行安全与畅通。”
叮咚,两条微信语音。
“崽崽,爸爸在高速路上堵车了。爸爸在临时休息站,崽崽先吃年夜饭,不要等我了。”
“看晚点能不能疏通。”
郝知雨听了好几遍语音,却不知道怎么回复。两行清泪模糊了视线,郝知雨抹了抹眼睛,一字一顿地写下
[爸爸,今天太晚了,下雪路又滑,开车不安全。明天早上来也可以的。]
仿佛今天不过是平常的一天。
除夕夜也不过是普通的夜晚。
反正一家人也总是凑不齐的。
郝知雨自己骗自己。
过了一会儿,郝父发来一个名为“给崽崽的压岁钱”的红包,似乎是对她知情达理的补偿。但郝知雨没领也没回复,把聊天框切到了贺绥。
[阿绥哥哥,在吗?]
[有点…难过。]
[在的。哥哥现在去找你?小雨在家等我一下]
郝知雨很少直接表露自己的负面情绪,即使已经写在脸上,泫然欲泣了,也会嘴硬说“没事”“没关系”。贺绥看着她打下的“难过”两个字,就知道她不是有点,而是非常难过。所以他才不请自来,只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了。
还好两人是一个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