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逼仄的车厢里,我们又一次亲吻。
这回吻了很久很久,久到像是将要窒息。我能感知到他在向我印证什么、索求什么,于是我以比他更甚的热切来作答。
在越来越近的车夫的吆喝声中,我们终于舍得结束这个漫长的亲吻。
“保重身体。”最后我只说了这么一句。
他下了车,我与三位商人一同挤在马车上,从窗布破掉的缝隙里瞧见仍在路边站着的春川的身影。
他还在哭,边哭边用手掌堵眼泪,手里紧抱着我方才交给他的几件新衣裳。
我不确定他是否知道我仍在看他,但的确,马车驶动的那刻,我看到他笑着向我挥了挥手——尽管脸上满是泪痕。
马车驶向京郊,从我们留下无数回忆的湖畔路过。湖边的芦苇仍在春风里摇,可惜即使是这芦苇荡里,也再不会有我梦中的白鹤野马。
三界火宅,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或许只能归结于流年不利,短短数月之内,我在京城将这人生三苦尝了个遍。
忘了吧,就当作大梦一场。
我回到了江南。我原打算在苏州稍作停留后就往扬州去,却偶然在城内见着了以前教我琵琶的师父。师父如今定居苏州经营乐坊,听见我说以后不回京了想在江南安顿下来,便让我留在苏州、去乐坊做事。
日子似乎就这样恢复了往常。除了再也收不到父亲的家书之外,就只剩额头上的疤能使我确信先前几个月并非一场梦境。
京城的人、事,连同我心里炽热的爱意、身上无解的困局,统统一起被封存进记忆深处那座四方的城池里。
然而造化弄人,这仍不是我这段“京城往事”的结局。
第8章 第八章
在我离开京城五个月后,张公子突然出现在乐坊里。
“您怎么突然来苏州了?”
“我到江宁探望我哥,顺道来找你。有些事要告诉你。”
我心里生出些极为不安的情绪。或许是为了留出时间冷静,也或许只是为了躲避推延,我请他去乐坊后院坐着谈。
我们在院里的石桌前坐下,张公子把他的随从一直拎着的长木箱拿过来,推到我面前:“这是春川给你的。”
我舒了口气,打开箱子看里面的琴:“他还好吗?您回去后替我跟他说声谢谢——”
他垂着脑袋,不应声。
“怎么了?”我觉察出不对劲,“出了什么事吗?”
“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我盯着他,“你和他不是都……不是都说小王爷喜欢他,不会杀他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