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个为什么说这句话的理由,可以吗?”祁轻筠盯着钟雪尽,并没有立刻责骂他,而是慢慢地引导钟雪尽开口,语气依旧很温柔。
钟雪尽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被问到这个问题时,脚趾抠了抠床单,莫名感觉身上有些冷,抱住了头。
不知想到什么,他嗓子一时间有些发疼发紧,一直保持沉默,似乎是不想回答。
祁轻筠也不逼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许久后,钟雪尽实在受不住这样的眼神,才慢慢动了动唇,一边觑着祁轻筠的神色,一边试探性地嗫喏开了口:
“.........儿子长到四岁零三十天的时候,在幼儿园的画画比赛里拿了第一名。”
“嗯,然后呢。”祁轻筠语气不急不缓,完全没有问钟雪尽为什么要突然把话题扯到祁有岁身上来。
也许是受到祁轻筠无声的鼓励,钟雪尽犹豫了一下后,之后的话便顺了起来,虽然仍旧小心翼翼,但起码比上一句流利了不少:
“那时医生刚好和我说,说我的精神状态已经稳定好转,可以尝试着再和儿子接触。”
“我立刻去找儿子,儿子见到我特别高兴,说想让我陪他去游乐场玩旋转木马。”
“这是我第一次带他去游乐园。他玩的很高兴,玩累之后,说渴了,想喝可乐,但又不肯从旋转木马上下来。”
“我看他玩的高兴,不想逼他下来,没办法,只能让路过的保安帮我看着他,并且叮嘱他千万不要从旋转木马下来,如果遇到事情就大声喊我,但一定要乖乖待在原地等我回来。”
“结果我刚转身没有两分钟,儿子就不见了。”
说道这里,钟雪尽语气一顿,又看了祁轻筠一眼,在对方始终温和的眼神里用力咬了咬牙槽,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狠狠闭眼,继续道:
“后来我才知道,儿子在我走之后又一个人跑下来找我,结果在路上被爸的仇家盯上,准备要把儿子带走。”
“儿子在抱上车前不断挣扎,额头不小心撞到车的尖角,出了好多血,他怕疼,哭的很厉害,我追上来看到这一幕......当场病发了。”
钟雪尽将脸埋进膝盖,声音也低了下去,蜷缩成一团,黑发湿哒哒地垂在耳侧:
“.......等我反应过来,想绑架儿子的人早就躺在了地上,满脸是血不知是死是活,我手上拿着沾血的木棍,儿子就在旁边一脸惊恐地看着我,还哭着问我是不是因为他不听话,没有信守承诺,所以要打他。”
“之后.......我就恍惚间再次发生了解离,一个人不知走到了哪里,儿子一路哭着在后面追我让我不要丢下他,我没听见,直到我哥赶到将儿子带走。”
“之后......我就再也没脸见儿子了。”钟雪尽用力忍下眼底的眼泪,但晶亮的眼泪还是从他脸上掉了下来,喃喃地将脸埋的更深,似乎是在逃避什么不堪的回忆:
“我没脸见他。”
祁轻筠安静地听他说完,脸上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方道:
“也是因为这个,才不肯和我相认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