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鸣棹压根劝不住他,每每试图挡酒都被卫寒阅都如被抢奶的小猫崽似的怒瞪他,终于待到散席,干脆破了规矩命群臣先行,借几案与广袖的遮掩紧握住卫寒阅的手,唯恐他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好容易殿中转为寂静,萧鸣棹急忙想扶着人去偏殿饮解酒汤,可卫寒阅自顾自往殿外去,他只得寸步不离地随着,一路行至御花园,卫寒阅当年在顶上吃点心的那棵梅树益发高耸,傲雪寒梅凌风而放,教人恍惚间以为仍是九年前。
卫寒阅迷迷糊糊地捧着树干要往上爬,惊得萧鸣棹忙一手圈紧他的腰肢,一手绕过他膝弯,将胡乱扑腾的小醉鬼横抱起来。
卫寒阅饧着眼儿望向他,琉璃一般清润的琥珀色瞳仁里簇起潋滟的柔波,又被云雾敛住,惹得人想将他藏进匣子里,不许任何人窥伺。
萧鸣棹虽非萧函谷亲子,却也是血缘极近的伯侄关系,故而二人容貌约莫有五成相若。
而此刻深更半夜光线幽暗,卫寒阅又醉得晕乎乎的,这五分便成了十足十。
“萧叔……”卫寒阅含混地唤了声。
萧鸣棹身子登时一僵。
“你送我的小兔子在何处?”
萧函谷确然曾赠与卫寒阅一只小白兔,可那只小兔子在卫寒阅十五岁时便因寿命有限而往生了,彼时卫寒阅抱着没了气息的小兔子一直掉眼泪,不肯进食也不肯入眠,伤心疲惫之下第二日便起了高热,几乎往鬼门关走了一遭。
萧函谷见他在噩梦中不住地啜泣,真是心都碎了,在卫宅与卫家人并萧回舟两兄弟守了一天一夜,好容易照顾着他退了烧,可卫寒阅脱险后便顶着一张苍白的脸说要去安葬小兔子,萧函谷拗不过他,只得由他在后院的海棠树下掘了个坑,将小兔子的尸体埋了进去。
彼时萧鸣棹尚无靠近的资格,唯有远远地望着他与萧函谷一同给小兔子插上墓碑。
可四年后的某一夜,他赖在卫宅里留宿却殊无困意,闻得卫寒阅披衣起身,便蹑手蹑脚跟了过去。
而后便见卫寒阅在埋着小兔子的地方蹲下身,摆上一大盘新鲜的胡萝卜,继而……继而无声地抹了抹眼眶。
——
萧鸣棹不敢出言,怕卫寒阅察觉自己声线与萧函谷不同,任由他误会着,趁这人难得消停下来,忙抱紧他大步往曙晖殿去。
萧鸣棹一面疾走,一面听得怀中人喃喃道:“萧叔……尚书房……尚书房里究竟是什么……”
“九连环我已解开了……为何还是进不去……”
萧鸣棹思索了下尚书房的布局,并不记得何处有九连环,抑或是明显的封闭之处。
可越是如此难以察觉,便越说明其中当真有不可公之于众的隐秘。
他得去探一探。
——
安置好了卫寒阅,见天色仍如泼墨,萧鸣棹便悄无声息地出了寝殿,往尚书房方向如鬼影般飞速掠去。
宴时还是月白风清,目下却已风雪交加,萧鸣棹的足印瞬间便被指腹大的雪片层层掩盖,留不下任何痕迹。
尚书房已然落锁,可他合掌一掰,牢固的铜锁便无声断裂。
檀木门扇开启的「吱呀」声被厉鬼号哭般的风声压下,萧鸣棹踏入这久未来过的尚书房,只觉经年回忆扑面而来,一幕幕无不是卫寒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