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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西北叛乱将平,谢壁将军带领家眷回京述职。未及一日,不知为何忽然带兵自泰安门冲入宫中,以谋反罪被擒杀殿前。

谢夫人听闻消息,带独子与数百家将出逃,却还是被禁军追上,斩杀郊野。

谢氏满门当年如日中天,钟鸣鼎食难述其兴盛。一夕之间轰然倒塌,仅十八岁以下的旁支子弟堪堪幸免于难。

谢夫人当年不知想了何等办法,才艰难留下独子性命,让他以“旁系子弟谢镜渊”的身份存活于世。

一时间想通了所有关窍,楚熹年却久久难以回神。他低头盯着手中那张薄薄的纸,似要努力看透谢家当年兴亡衰落的真相,以及……

以及谢镜渊当年又经受过什么……

直到梅奉臣的声音从楼下遥遥传来,这才将他惊醒:“楚公子,这验尸之术实在玄而又玄,敢问为何生前溺毙之人口鼻会有白沫涌出,老夫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

楚熹年慢半拍将宗卷收好,放回了原位,平复好心绪,尽量用通俗的话给他解释:“生前溺毙之人必然挣扎呛水,水流入气管咽喉,自然也就形成了白沫。”

“而死人若被投入湖中,是不会挣扎也不会呼吸的,故而口鼻少有白沫。”

梅奉臣点点头:“原来如此,若不是楚公子解惑,老夫只怕要被他们给蒙骗了过去。”

楚熹年从楼上缓缓步下,视线落在那具被浸泡得发胀发白的女尸身上,不期然想起了谢家的株连案,若有所思问道:“梅大人,我观架上宗卷千千,亦是人命千千,其中冤案多否?命案多否?”

梅奉臣看了他一眼:“有多少冤案,便有多少人命。这一方阁楼装不下,明镜司也装不下,整个大燕也未必装得下。”

楚熹年没想到梅奉臣会如此回答:“我以为大人会觉得燕朝天朗水清,从无冤案。”

“天朗水清?”

梅奉臣闻言忽然轻笑了一下,连连摇头:“水至清则无鱼,这世间又哪里有干净地方。老夫虽自称洗刷世间冤屈,可你方才看的那些宗卷老夫尚且无能为力,又何谈其他。”

楚熹年总觉得他意有所指,可一时又不太确定。直到梅奉臣脱下身上验尸的粗布外褂,自言自语叹道:“君是君,臣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自古以来都是如此。老夫若不是得了陛下特许,你以为明镜司可以肆无忌惮的捉拿权贵么,当然不可能。”

他们的权力来源于皇帝,靠山也是皇帝。若当有一日权力被收回,梅奉臣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者。

楚熹年不愿去深究梅奉臣话中的含意,那样会让他觉得自己偷看卷宗的事被发现了。可他确定梅奉臣不曾发现自己的动作。

他笑了笑,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大人是少有的直臣,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你错了,老夫不是,”梅奉臣负手而立,语重心长道,“老夫眼里是揉不得沙子,也想当一名直臣,可这么多年眼里揉的沙子实在太多了,想法终究只是想法。这世间还有许多冤案未能昭雪,老夫心知肚明,却无力翻起,只能交给后辈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