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母亲搂在怀里的孩子天真的舔/着手上的糖葫芦,“娘,大哥哥为什么哭了?”
妇人觑了穆元一眼,也顾不得道歉了,压着孩子的小脑袋忙不迭的急步走了。穆元恍然,他低头看向青石板路,才发现有点点水痕打湿/了衣襟。
西三坊九湾胡同,孙府
此时孙府后院处处张灯结彩,几个小厮抬着椅子支在屋檐下束着大红灯笼,过了蜿蜒曲折的抄手走廊,再绕过怪石假山后的潇潇竹林,相聚而居的几处院落便是孙家大房。
此时大房却以一道垂花门为界,分外泾渭分明。
左边的小院里丫鬟婆子各个神采奕奕,脚步轻/盈。只因孙家大小姐明日就要嫁入镇国公府做世子夫人,自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右边主院的下人却各个垂首屏气,恨不得踮起脚走路,谁不知道大夫人素来不喜自己这个庶女。据说穆世子来提亲那日,大夫人生生砸了好几个瓷瓶。还是大少爷从国子监赶回来,才劝住了怨愤的大夫人。
身材微胖的小丫鬟苹儿此时正笑盈盈的替孙方惜整理着鸡翅木顶柜里的衣裙,心中直叹自己小姐命中有福气,原以为嫁过去就要一辈子守寡,谁能想到穆世子竟然回来了,如今真真是熬出头了。
丫鬟苹儿疑惑的看着满脸阴霾的孙方惜,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明明早起时还眉开眼笑,怎么去见了一趟老太爷回来就愁眉不展了呢。
孙方惜立在书桌前抄着《心经》,平日里很快就能平静的心绪此时却怎么也静不下来,她原以为是这六七年在老夫人面前恭谨体贴有了效果,老太爷才赐给她一门好亲。
却没想到,老太爷不过看中她心思细密,善于忍耐罢了。原来孙家同穆家的结亲,不过是一场心怀叵测的利益交换。穆家需要孙首辅的进言稳固爵位,顺便送穆元前往漠北领兵。
而孙家,需要蚕食穆家在京营的基本盘,穆元去漠北,不过一场死局。漠北如今的总督方伯阳正是南党的中流砥柱,如何能容得下穆元立功。
如今二皇子地位尚未稳固,两家自然可以和平共处。待到二皇子登基之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那便是镇国公府覆灭之时。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在此之前稳住穆家,最好能得到穆元的信任,关键时刻,替祖父提供穆家图谋造反的证据。
羊毫笔尖的墨珠滴滴晕染在上好的宣纸上,她心烦意乱的放下笔,祖父说得好听,事成之后定不会亏待自己,但她一个出嫁女,夫家谋逆,她难道还能撇清干系吗?
再说得难听些,祖父如今已是年过花甲,便是身子骨再康健,还能活几年?等他死后,嫡兄便是她唯一的娘家人,她和嫡母如今势同水火。到时候,自己再没了夫家,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可就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