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打的?林煦的尾音带着不明显的颤意,他多少猜到,你家人?
江旸嗯了一声,像是找到了舒适区,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靠在沙发上,卸下所有伪装,闭了闭眼,微微歪头,用受伤的脸颊挨着林煦的掌心,学长,我好累。
林煦的拇指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江旸发红的脸,你可以给我说。
可以吗?江旸睁开眼,目光撞进林煦关切的眸中,其实,我不想把负面情绪给你的。
他摸到了林煦手上的纱布,想起了之前他情绪崩溃的事情,担心自己的倾吐造成他更重的心理压力。
林煦摇头:没关系,而且我愿意听。
江旸盯着蛋糕上即将燃完的蜡烛,嗓音低沉,学长,我是不是不孝?
他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没有任何铺垫。
林煦静静地注视着他。
我没有听父母的话按照他们的想法生活,顶撞、吵架,还告诉他们我喜欢男人,彻底切断了他们看想看我结婚生子的可能。江旸的目光是散的,他理直气壮地和父母争论完,现在又陷入了对自己的反思中。
能像其他千千万万的家庭一样,有一个老婆,再生一个孩子,他们可以像其他老年人一样带孙子。他们的想法无可厚非,我是不是太残忍了?江旸问。
我这次回去,在医院里问过医生,我爸的血压、血脂都偏高,我妈的身体向来不太好,万一他们真的被我气病了怎么办?江旸看向林煦的眼睛,林煦,我害怕,我害怕未来有一天不得不妥协。如果他们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真到需要我让步的那一天,那么我现在做的一切努力有什么意义?我在坚持什么?
林煦的心狠狠地缩了一下,像是被人攥紧了似的,细密的痛感让他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江旸,小太阳变得黯淡无光、迷茫无措,目光哀切,像一只受伤的大猫,找到一个安全的角落,掀开厚厚的皮毛,暴露出血流不止的伤口。
没有人不想家庭圆满和睦,为了这个目的,妥协、伪装、顺从已经成为常态,在父母面前隐藏真实的自己,表面上成为他们的乖孩子,拥有满意的工作、幸福的家庭,甚至结婚生子,承担起根本不想要的责任。
压抑的真我在现实和虚妄两种压力下爆发,家里睡着老婆孩子,自己又去酒吧找乐子。
灯红酒绿,男男女女,在纸醉金迷中释放,成为多少怯懦者的梦中乡。
林煦的身子往前倾了倾,双手捧着江旸的脸,认真地说:你坚持的意义不是为了得到他们的认可,而是勇敢成为自己。
没有规定要求每个人的人生千篇一律,你先要成为自己,才是他们的儿子,林煦的声音很轻,带着抚平一切的温和,缓缓说道,你有责任孝敬他们,却没有义务变成他们希望的样子。江旸,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