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瞧见人来,傅九思这才松了一口气,陆免成走过他近旁,悄悄摩挲了一下他的腕骨,他顿时感觉紧绷了一下午的心被揉松了。
这事跟顾春鸣脱不了干系,当日情急,事情的原委他们都是日后才知晓。
原来,那名找上门来的女子正与之前提到的顾春鸣发生在港岛的那桩风流案有关。
傅九思看人的眼光不错——对方果真既非顾春鸣的前女友,也非他的娘——其真实身份是那位有着四分之一日本血统的小姐的贴身女佣。
当年双方解除婚约后便分道扬镳,本以为自此一别两宽,却不想那小姐早已珠胎暗结。
对方也是有身份的人家,纵然拗不过女儿非把孩子生下来,却也决不许其踏入家门一步。
那小姐无法,只得请求自己那忠心耿耿的贴身女佣跟紧人牙子,又使出钱财把人买下。
然而即使买了人,也不敢让家人知道。便只请女佣帮忙在外找个良善人家代为收养,每年再私下给一笔钱,只愿孩子吃饱穿暖,念得起学堂。
本来日子如此过下去,虽不得母子团聚,但至少各自安稳,日后倘若有机缘认亲,也是一桩喜事。
却不想自去岁冬天开始,小姐便沉疴难起,直至今年立了春,人终是不行了。
弥留之际唤来女佣,言自知愧对双亲,亦不曾尽母亲之责,自己在银行里留了一笔款子,烦请今后酌日交与那孩子。
又道自身既应了那句“情深不寿”,便请日后无论如何也要那人见一眼孩子,也不枉她在这俗世情场中走一遭。
“由此可见,交女朋友可以,可若是生出个无名分的孩子来,那便太坏了!”最终,傅九思替这件事做了总结。
此事令他十分气闷——先不言林黛是他的朋友,便只看他那好好的一幢花园洋房,如今竟不明不白地变成了“凶宅”,就足够他捶胸顿足了!
他卧在陆公馆的沙发上跟陆免成讲话:“那个女人一露面,我就察觉到不对劲。”
陆免成在他对面抽一支雪茄,他微眯着眼睛享受混合了傅九思的气味的烟草香,仿佛一头即将入眠雄狮收起了爪牙。
“不过,”傅九思想起一事来,“你怎么会来医院?”
毕竟这件事,无论从何角度来看,皆与他无关。
就是傅九思下午打的那个电话,也只不过因他一时失了方寸,盼他能给些安慰罢了。
陆免成的脸隐在烟雾后,带着餍足:“为你。”
傅九思一愣,随即脸红:“……谁信!”
话虽这样说,心里却美滋滋的。
过后想起那房子的事,又皱起了眉:“我这房子原本就愁卖,好不容易租出去却又出了这档子事,哎你说,我是不是该请个大仙儿来做做法?”
因着连日的沙龙,傅九思这处花园洋房早在金陵城出了名,今日一出事,立马就有小报记者找上了门,陆免成和顾春鸣去到医院时,旁人见陆司令在场虽不敢拦,两人共同进入医院大门的身影却是被照相机忠实地记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