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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九爷看惯了露胳膊露大腿的外国女人,如今也能欣赏中国美人了,不错,不错!”陆免成很看不惯傅九思屋子里那些外国杂志,觉得那上头的女人袒胸露乳,很没风情,很下流,是以每当找着机会就要说他两句。

“你用不着讽刺我,”傅九思吧嗒吧嗒地磕松子,“我就是再欣赏一千遍牡丹亭,也不会影响阿芙洛狄忒的美!”

“阿芙洛狄忒么!”陆免成也知道这位女神,“掌管爱与美,还有□□。他们西方人也是有趣,凭空造一个神还把那事儿抬到了跟爱和美一个高度,也不嫌臊的慌。”

傅九思今日算是对陆司令的迂腐守旧有了个认识,心里很不认同他这番见解:“那又怎样?牡丹亭不也有《幽媾》?西厢记不也有《佳期》?中国古人在那事儿上的胆子可不小。”

陆免成“嘿”了一声:“你才看了几出戏就晓得用来排揎我了?”

傅九思笑而不答。

看了一会儿戏,陆免成又问:“你在大学里念的什么专业?”

“文学,”他看了他一眼,“怎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

陆司令心想:怪不得——自古文学艺术不分家,他受了这么多年西方文学的荼毒,以至于欣赏艺术的眼光也遭了扭曲,实在是,并非他一人的错!

台上杜丽娘在园中闲坐,倚着春光犯困,道出一段念白:蓦地游春转,小试宜春面。春呵春!得和你两流连,春去如何遣?咳,恁般天气,好困人也!

贺玉安的腔又软又绵长,与他师父是两个样,此处安在春困的杜丽娘身上倒分外合适,只一开口,就酥倒了满堂。

看着看着,傅九思突然叹了一口气:“其实你说得对,中国人的美很是含蓄的,当它藏在诗词戏文里时,唯有细细读来才可窥见一丝痕迹。”

陆免成看向他,不知他怎么突然转性了。

傅九思指了指台上:“从这儿看去,那衣裳只见妃色衔着素白,袖口两朵花,领间一片纹,其实还是素。”

陆免成想了想:“昆曲是这样的,素净,淡雅。”

傅九思摇摇头:“可是凑近了看,会发现那一针一线净是手艺,那样的功夫,不比欧洲人的洛可可更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