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懿微微蹙眉:“那你把我带回来干什么?对亡国遗民不应该赶尽杀绝吗?”
裴向云拧着眉看他,似乎他问了一个再奇怪不过的问题:“你是我师父啊,和他们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江懿说,“我和他们,那些你杀掉的每一个燕都百姓一样,我们流着汉人的血,没有任何的不一样。”
裴向云似在愣神。
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实际上可以说,他即便叛燕回归乌斯也从未考虑过这样的问题。
在他的想法中,无非是换个地方打仗罢了,但只要和江懿在一起,那么在哪里都无所谓。
所以他把江懿带回来了。
裴向云觑着江懿的脸色,终究还是没敢把这些话说出来,只慢慢松了扣着他手腕的力道:“我不知道你在生我什么气,但如果你想打我。或者……或者杀了我,这样会让你高兴一些的话,我也无所谓的。”
江懿死死地看着那双眸子,纵然知道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年少时那个温驯听话的学生,也无可避免地再一次觉得他很陌生。
金簪被人缓缓地向前推着,直到刺破了裴向云脖颈的皮肤。
他在沙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哪里会被一根金簪伤到,还没用多大的力气,那细长的簪子便从中拦腰折断了。
江懿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冷脸看着裴向云脖颈上那抹血痕,将断了的簪头一扔,踩着水便向池边走去。
裴向云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忽地开口道:“师父,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江懿穿衣服的动作顿了下,唇角似笑非笑地翘了起来,将衣服慢条斯理地穿好后才转过身看他:“你不知道?”
裴向云原本鹰隼一样锐利的目光掺杂了几分迷茫:“我不知道。”
江懿一口气又堵在胸口,让他心口发闷。
他只当裴向云在装傻,赤着足站在棱角分明的碎石小路上便要走,却被人拽住了衣袖。
“夜深露重,师父若是这样出去会着凉的……”裴向云垂着头低声道,“我送你回去。”
他说着便要将江懿抱起来。江懿没料到他所说的「送他回去」是这样送,眸色一沉,抬腿便踹了过去。
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直接踹在了裴向云胸口。他面上一白,向后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
守在外面的两三乌斯士兵闻声进来,原本以为是燕人贼心不死来偷袭,却看见自家主帅跪在地上,不由得面面相觑:“将军您……”
裴向云压着火气:“滚出去……”
乌斯士兵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很差,赔了罪后又原路离开了。
江懿看也没看裴向云一眼,转身便要走,却被人从身后拦腰箍进了怀里。
早已不再青涩的异域少年的胸膛坚硬滚烫,手臂强健有力,像囚笼一样将他牢牢困住。
“裴向云你是不是有病?”江懿坚持了几个时辰,终于尝出了几丝崩溃的味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裴向云垂下眼不说话,用毯子将他整个人包起来,抱在怀里向休憩的厢房大步走去。
路过的洒扫小厮和侍卫看见这一幕后纷纷装着没看见,要么找地方躲一下,要么直接低着头行礼后匆匆离开。
明明很近的一段路,却让江懿觉得十分难捱,脸上烫得要命,恨不能自尽于当场。
裴向云将他轻轻放在了床上,十分体贴地替他将被子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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