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濯雪努力憋住了笑,声音都变了调: “总之,泛舟采莲本是美事,你何必让自己那般遭罪呢,两个人岂不是轻松又自在。”
“那我放了桨去摘就好了。”越迷津是个不愿服输的人,怎肯轻易对此罢休,深思熟虑一番,给出答案。
秋濯雪道:“只怕船儿越飘越远,你想摘东边的莲蓬,却把你送到西边去了。”
越迷津想了想:“难道西边没有莲蓬?”
这话一出,秋濯雪突然没声了,越迷津只觉得腿上微微震颤起来,低头一瞧,见是秋濯雪憋不住笑了,浑身颤抖得厉害,纳闷道:“怎么?”
“不……”秋濯雪的声音都发抖了,“秋某只是觉得……噗,只是觉得越兄此言……倒是有些大道至简,返璞归真的意思在了。”
越迷津挑眉道:“什么意思?”
“我是说,西边当然会有莲蓬。”秋濯雪轻轻道,“纵然没有,这条小舟自由自在,愿意泛到哪儿,就泛到哪儿去,咱们就随着它到处飘,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越迷津哼笑了一声,被太阳晒得发烫的牛皮鞭在他手里忽然转动,发温的鞭柄缓缓挑起秋濯雪的下巴上,他垂着眼看过来,眼神竟有些凌厉,不紧不慢地说道:“大骗子。”
小少爷与大骗子,听起来似乎也很合拍。
毕竟骗子想发财,总难免要找上“老爷”与“少爷”,一般情况下“老爷”都很精明能干,“少爷”则正好相反,而且“老爷”年轻时未必有钱,“少爷”却一定有。
秋濯雪胡思乱想了些有的没的,听见越迷津继续说了下去:“你不会任由它四处飘游的,等你一上船,就必要牢牢握住船桨,往你要去的地方走。”
这显然已不是在说泛舟了。
秋濯雪一下子怔住了,他靠在车厢上,垂下脸,忽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焦虑从心头生起,想不明白为何越迷津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件事,又在暗示什么?
是因为越迷津不喜欢吗?
是了,他本就不喜欢参与这些无聊的纷争,只是一直为了秋濯雪而忍受无止休的旅程,忍受放弃青鸿子道长。
纵然两个人相爱,各自有意,也并非能克服万难,两个人的脾气喜好不同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也许越迷津只是无意提到,他不过是萌生了一点厌倦的念头,却也够秋濯雪警醒了。
这段旅程已经够长了,从万剑山庄到吴都,再从吴都赶到墨戎,又从墨戎回到中原,去过七星阁,到过临江城。
秋濯雪许诺给他的无数美景未曾实现,只带来永无休止的争斗与危机。
可是秋濯雪永远不会停下来,难道要越迷津始终顺着自己吗?
我该如何呢?秋濯雪想:“放他走吗?”
这个念头才升起,就已叫秋濯雪心头骤然感到一阵惊惧,他本是独来独往,从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便,然而离开越迷津这个念头叫他心里空落落的。
人总是容易习惯,习惯一个人独行,然后习惯两个人,一旦养成习惯就会害怕改变,任何人都不会例外,哪怕是秋濯雪也不例外。
车内冰鉴正散发着幽幽的寒气,帘子被扯开一角,秋濯雪的半边脊背被吹得凉飕飕,他的大脑空白了一瞬间,随后稳了稳心神。
有些人会逃避问题,可逃避是无意义的,人也许能得一时的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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