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定了纹身部位,纹身师先画出了个大概样式,拿镜子给他看,询问他的意见,实话说,纹身师觉得,如果自己此刻是这位顾客的朋友,应该会拦住他,他的皮肤白净,黑色的字迹像在白纸上泼了一行墨一样,有些违和。
不过他现在是个赚钱的生意人,自然顾客说什么就是什么。
纹身**下去,第一次纹身的人都会不适应,有的疼得受不了还得缓缓,这位顾客却很安静,只不过,在纹到一半的时候,纹身师还是停顿了几秒,无影灯下,他观察到顾客的眼睫是濡湿的,是不是太疼了?他有点怀疑自己的手法,又或者本来纹身的部位就很娇嫩。
如果实在受不了可以跟我说哦。纹身师擦掉了皮肤上的血渍,稍微放轻了动作。
躺在纹身床上的人却没说话,只是紧闭着眼,像沉入了梦乡。
谢离没觉得多疼,这个纹身是他在临别之际,送给自己的礼物,收到礼物要开心一点,和许愿得到一个奖励没什么区别。
持久的刺痛变得麻木,他神思飘远,忽而在这段难得的空闲时间,想起很久以前,他和苏思奇坐在吧台上喝酒谈天的时候,那是个秋天,吧台光线和这里一样昏暗,酒过三巡,苏思奇忽然问他:
阿离,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周烨?
这是个好问题,谢离想。
他放下酒杯,这样问苏思奇:你听过阿拉丁神灯的故事吗?
他说:从前,有一个叫阿拉丁的年轻人,被困在布满陷阱的山洞里,他发现了一盏油灯,只要擦一擦,就会出现一个灯神,他会实现阿拉丁说的三个愿望,我小时候特别喜欢这个故事,就想,如果自己有盏神灯就好了,
六岁那年,我从医院醒过来,医生问我想要什么,我就说,我想要爸爸妈妈,他没说话,我就知道我的愿望没法实现了,医生不是阿拉丁的神灯,他没有魔法,
就这么过了很久、很久,我已经长到不需要童话的年纪,有个人忽然出现了,
他对我很好很好,好到像个童话,
我想吃钵仔糕,他就跑两条街去买,我懒得起床,却希望图书馆永远有空座位,他帮我去排队,我理不清晚会名单,他先一步在重要的人名前打上标记,还假装没做过这种事,我想搞定导演,他就悄悄托人,把导演总助的联系方式塞给我,
他总说,我的经纪人真厉害,怎么什么都会,
我其实就是个被困在山洞的人,一无所有,如此贫瘠,
只是恰巧,碰见了我的灯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