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娇也做过几年老师,在学校执行的是学生没有好坏之分,人人平等。但等到自己孩子身上,这套理论显然不成立。
她觉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于是反对盛圆圆靠近盛泽川。小孩子不是笨蛋,家长以为自己做得隐晦,她们便不懂,实际她们敏感聪明,什么都看在眼里。
盛圆圆记得,一旦自己想去找盛泽川,周玉娇就支使她做事。每回过年盛泽川回家,那几天她大部分时间只能在房间里写作业。
周玉娇在对继子的生活方面,确实没人能从她这儿挑出多余的毛病。只是保守的她本能防备这种如风般捉摸不透,不受她掌控的孩子。故而情感上没法走心,来了就是客,不来就当没这个人。
高中后,盛泽川逐渐脱离盛平的经济支撑,搬到亡母的房子。双方似乎都因此找到了平衡点。而盛泽川自己,则慢慢褪下散漫和轻怠。人还是那根冷刺儿,锋芒却敛了些。
或许是继子的改变,让周玉娇认识到自己思想上的狭隘,关心他的次数开始频繁。盛泽川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同她这个后妈说话还算客气。对盛平还是老样子,真正做到了冤有头债有主,是非分明。
周围有些嘴碎的说话不中听,每每拿家里的事来盛圆圆跟前逗趣儿。
“你哥就是被你挤走的,你还不去把他接回来?”
“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你买新衣服,买大房子。你哥哥可就惨啦,饭都吃不饱诶。”
“珠珠啊,以后可不能嫁给你哥和你爸这样的,你爸就是个窝囊废,你哥天天跟着那些不叁不四的鬼混。”
听得多了,加之周玉娇一直用“大人的事,小孩少管”来搪塞她,盛圆圆以为真相就是如此。就因为她,哥哥有家不能归,所以成了别人眼里的问题少年。
偶尔难免会自我代入“被挤出去的人是我”的假设里,她要是盛泽川,或许得恨死这个可恶的妹妹。
*
“珠珠,”周玉娇在电话那头念叨道,“哥哥工作太辛苦,妈妈教你煮点糖水。喝了能解酒,还能养胃。你要多照顾哥哥,懂不懂?”
她在家煮方便面都会糊锅的人,妈妈已经开始拔苗助长直接让她煮糖水了。盛圆圆耷拉下脑袋,瞧瞧,不过借住两周,周玉娇已经把姿态放这么低了。那以前哥哥在家呢?也是这么诚惶诚恐拘谨客气吗?
“珠珠,听到没有?”
盛圆圆提起劲儿说知道啦,明天就煮。
周玉娇把要用的材料列了清单,第二天放学,她去超市备齐食材。再由周玉娇手把手教学,完成了这项高难度的任务。
糖水煮好,盛圆圆尝了一勺。
嗯,不至于把哥哥毒死。
这锅甜汤放在厨房,她还在上面留了纸条,落款时潜意识要画颗星星。手指一顿,星星画了大半,她立刻把纸揉成团,重新换了张。
那天晚上,盛泽川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不知道。等到第二天起床时,她只看见厨房那锅甜汤纹丝未动,连纸条的位置也没变。
盛圆圆苦笑一声,丧气端起珐琅锅,趁他没进过厨房赶紧把锅里的甜汤处理掉。
玄关处弥漫着淡淡的酒气,盛圆圆顺着气味,看到被人随手搁置在架子上的西装外套。
哥哥喝酒了?宿醉都不忘起来晨跑?
盛圆圆眨眨眼,那,是不是可以说,昨晚他因为喝多了,倒头就睡,才没看到厨房的甜汤。不是故意不喝的,是事出有因。四舍五入一下,哥哥如果看到,肯定会喝掉,还会道谢,夸她做得好,所以她没必要这么失落?
思及此,盛圆圆灰暗的天空当即重现光明。
论苦中作乐和自欺欺人,她在盛泽川身上运用的可说是无人能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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