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锐从那天后,就失踪了,电话空号,社交账号全部注销,消失得彻彻底底。
许沅请了叁天假,在各个他有可能出现的地方疯了般地找他,但都找不到他的人,那时她才发现,她和严锐两人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少得可怜,他失踪了,她甚至找不到任何一个人可以询问。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沅南准备报警,可刚进了警局的门,就被另一伙气势汹汹的人给挤开了,他们是来追问办案进度的。
同样是失踪案,失踪对象是严锐他爸严立民。
她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先是不敢相信,反应了几秒后,她才猛地冲上去,拽着为首那人的前襟恶狠狠地问,“你们说谁失踪了?!谁?!”
男人长得又高又壮,脖子里还挂着一根大金链子,是那种把不好惹写在每一层横肉里的社会大哥,可社会大哥此刻却被一个娇小瘦弱的女学生身上那股疯劲吓了一大跳,他呐呐道:“严立民啊,怎么他也欠你钱了?”
欠钱跑路。
这个词立刻出现在许沅脑海里。
她突然有点喘不上气。
许沅手指无力地松开男人,眼前发黑,险些站不住,她几乎在一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居然又是因为欠钱跑路,这一次是欠了多少,竟然把严锐也拖下水了吗?
她先是觉得荒诞,然后又觉得好笑,为什么世事如此无常,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意外,为什么会有如此愚蠢的人,能在同一个阴沟里翻两次船?她捂住肚子,笑得弯下了腰,笑出了一脸的泪水,众人都发懵地看着她,面面相觑,仿佛她真的是个失心疯。
“小妹妹,你没事吧?”一个警察姐姐担忧地走过来搀着她的手臂,“你是来报警的吗?如果遇到什么难题了,可以告诉我,我们可以帮助你。”
许沅疲惫地摇摇头,声音嘶哑道:“你们帮不了我。”
这种自己躲起来的失踪案,派出所不会认真帮忙找的。
她挣开警察姐姐的搀扶,踉踉跄跄地往外面走去,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只能不停地往前走,但她觉得自己永远也走不到终点了。
在后来的很多天里,许沅终于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
严立民在外地那叁年确实赶上了一个好时机赚到了钱,他回沅南包了门面做生意,但却不知怎的就和曾经的赌友联系上了,赌博这种东西,一旦沾上就有了心瘾,他经不住赌友的再叁邀请,又复赌了,手里有了钱赌得也比之前大,赢得多输得也多,但人赌红了眼,对数字是很不敏感的,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成了一个难以偿还的天文数字。
在事情处于崩坏的边缘时,他终于去找了严锐,父子这一层关系决定了他和严锐是永远绑定在一起的,这次的债主是有黑社会背景的放贷机构,他们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留给严立民和严锐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跑。
许沅不知道他们聊的那几个小时里到底有没有达成共识,严锐又是否同意用逃跑来躲避债务,但总而言之结果就是严锐放弃了A大,消失在了许沅的世界里。
真的非常讽刺。
知道真相后,许沅一直在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想如果在一开始的时候,她劝说严锐和他爸和好,严立民也许就不会又被人拉下水,想如果那次在步行街看见严立民和别人有纠纷时,他们上去关心一下,是否就能在事态恶化到难以收场之前,挽回这一切。
想来想去,她除了怪罪命运、怪罪严立民外,又开始怪罪自己,怪自己不能未卜先知,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改变这一切,她却一个都没抓住。她用一种自虐的方式,试图用铺天盖地的愧疚,来对抗失去严锐的痛苦,但效果并不显着。
她的状态变得很差,一模跌到了年级100多名,吓得老林血压狂飙,成绩一出来,就联系许沅的妈妈把她接回去休息。
严锐家被债主接管,她无处可去,但尽管这样,她也没动过回妈妈那儿的心思,而是自己重新找了个租房。
两人出了校门,许沅淡淡道:“妈妈你自己回去吧,我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