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病之后,安嘉鱼还没有见过她。
可以是可以。听筒里传来一声轻到听不清的笑,可他还是从中听出了乔郁绵的无奈。
不方便的话,等你忙完了我再去找你。他慌忙给彼此搭了个台阶。
没有不方便,只是她,大概没办法理你,就算醒过来,她也不大会说话了。乔郁绵解释道。
安嘉鱼毫无意外地失眠了。
他明知道对方已经变成了一个失智的可怜人,可依旧本能地惧怕她。
记忆里,他跟这个女人只有匆匆一面之缘,那时候她看上去还是个健康的人。
可一切有关她的回忆都是暴戾的,他记得乔郁绵提到妈妈时的自卑与愧疚,记得她电话中尖锐的质问,记得她恐怖的控制欲,记得她在乔郁绵皮肤上留下触目惊心巴掌印和需要缝合的狰狞伤口。
她给了乔郁绵一切,可又夺走更多。
如果不是她,那他们大概不会分开这么多年。
可如果不是她,也许他们根本没有机会相遇。
尽管这非她本意,可安嘉鱼还是矛盾地感谢并怨恨着她,同时怨恨命运对乔郁绵的刻薄。
进医院前,安嘉鱼在隔壁肯德基的洗手间照了照镜子。
打眼一看是很体面,可细看就知道没睡好,不知是不是灯光角度的问题,黑眼圈格外重。
他早前咨询过熟识的医生,对于失智的痴呆症患者,最好不要自作主张地挑选保健品。
所以他左手提着保温箱,装着家里阿姨替乔郁绵做的午餐。右手提着一大袋进口零食,不适合病人,而是为疗养院的护士和护工准备的,乔郁绵提到自己总是出差,这些人替他分担了许多。
他爬上楼梯,却发现有人早他一步推开单人病房的门,是个妈妈年纪的女人。
怎么样?醒着吗?那人似乎很急,门都没关紧就张嘴询问。
醒着的。乔郁绵接过她的外套围巾和背包挂到衣架上,显然一副熟识的样子。可安嘉鱼明明记得,他没什么亲戚才对
没有事先沟通好,他不想给乔郁绵添麻烦,于是决定在门外稍等,等客人离开再进去。
哎哟我的姐呀,你一年不吓我两次不甘心啊。女人走到床头抱怨,靠在枕头上的病人挂着氧气管,恹恹睁着眼睛,丝毫没有搭理来人的意思,反而有些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