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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着脸色静静站在端详着酒瓶的掌座,他惨白着脸,哆哆嗦嗦地使劲儿推了推已然酩酊大醉的少年,附在他耳边低语,“快醒醒啊……!掌座……掌座来了!”
然而,即便如此,沉睡不知归处的少年依旧软如一滩烂泥般倒在案几旁,苍白修长的手斜斜搭在案几边缘。
天师寒顺着他垂落的指尖看去,入目便是跌落在地,盈满一弯月光的剑。
剑身依旧泛着如珠似玉的朦胧光华,剑柄上镶嵌的明月珠犹在盈盈照着一方昏暗天地。
正是昔年他亲手为扶崖炼制的玉华剑。
剑已蒙尘,枪犹坠地。
枪尖红缨似血般殷红,泛着幽幽的色泽。
剑与枪,皆被毫不在意的拂落在地。扶崖……你究竟是怎么了?
万宗之首的神意门掌座几不可闻地微微叹息一声,他俯身捡起了那柄少年曾经视若生命的银枪。
“你先出去吧。”一瞬间,平静无波的中年人好似苍老了些许,他淡淡说道。
那名小弟子退出去后,天师寒伸手拂去案几一旁白玉椅上凌乱不堪的酒瓶玉盏,静静地坐了下来,宛如寻常人家般,自顾自地揽过一瓶半空的酒,对月自酌起来。
温润如玉的玉华剑与冷寂如冰的红缨枪安静地躺在他手边,如泣如诉。
他慢慢饮下一杯酒,苦酒入喉,烈如火,慢慢低头看着犹在沉睡之中的锦衣少年。
尚在北冥之时便已接到师妹沈卿来信,直言扶崖遇变,心性恐一时间难以平静,或生心魔。
然而,是什么样的变故?
能彻底击垮一个人?
他是他亲手教导长大,天资聪颖堪称整个玄天仙山前列,然而,竟然醉得连师尊到了身前都毫无所觉。
平日里最是注重仪容的小公子此刻束发的玉冠也歪歪扭扭地散落在一旁,黑如墨色的长发随意倾泻了满桌,毫不在意地浸没在案几中漫淌的酒液中。
少年苍白的脸满是颓色,飞扬的剑眉紧紧蹙着,毫无平日里的少年意气。
“晚……”好似梦见了什么,昏沉过去的少年嘴里喃喃低声道,“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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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崖,你看这朵凌霄花好看吗?”
一道轻柔如水的声音缓缓萦绕在扶崖耳畔。
扶崖睁开眼睛。
眼前朦胧的一切逐渐随着意识的归拢变得清晰,入目是一层窗棂下,广陵郡繁华热闹的长阶尽数落入眼中,月夜疏桐,沙沙声伴着长街熙攘。
寂静室内,一个柔弱少女静静坐在窗下,听到榻上动静,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簇凌霄花,正欲捣入药。
她纤如玉的手中捧着的花束,层层叠叠,正是花期。
扶崖收回眸光,视线落在少女脸上。
清丽温婉,眉眼间却有着几分坚韧,这样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扶崖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支配不了身体,只能听得梦中的自己轻佻地笑道,“这等寻常野草有甚好看。”
“听闻虚元洞十万山有数不尽的鸢尾,此等盛景,小爷改日带你去见识一番。”
扶崖疯了似地大喊,求你,别带她去……求求你……
却看得窗下少女弯弯了一双秋水眸,柔柔地笑了。
她伏在案几上,静静地捣药,从月初升到入中天,扶崖在如此清晰又渴望的梦中,贪婪地看着她瘦弱的背影,也从月升看到月落。感觉她起身的动作,少年立马紧紧闭了眼睛,虽然明知在梦中,他控制不了过往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