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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的十万山脉隐在无边墨色林海中, 更为森冷可怖,朔风啸过松涛,带起一阵低低旋律, 阴如鬼哭。
唯有人群静默伫立之处,厚重的光柱簌簌而下,映在暗无星日鸢尾盛开的原野上。九束光柱静静地将九名弟子包裹于其内, 浮动明灭间, 光影照在被选中之人身上,每个人脸上都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好似麻木地看见了自己最终的命运——
神降之下, 永奉天镜。
同样被星光笼罩其中的, 粉衣女童的脸清晰可见, 长长的睫毛闪动着, 黑白分明的眼睛流露着几分茫然与不解, 她微微转过头看着一侧的哥哥,嘴巴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一旦被选中,便再没有转圜之地了……”
白日里的话尚且犹在耳边,天镜降下的光芒从四方蔓延过来, 将十来岁的女童团团围住。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映入女童黑白分明眼瞳中的,是少年死一般苍白的脸色, 他竟不知为何,猛然踉跄了一步,忽然间眼中有泪水长划而下, 血色交织般的神色刻印在她心里。
“哥哥。”那一瞬间, 妙妙突然仰起了脸, 蓦地挤出微笑起来,“我,我愿意的。”
“你,你不要哭。”女童微微抬起右手,试图如往常般抚上少年眉眼,却在碰触到如柱星芒的刹那,不得再探出去一分。
“别、别怕……”少年忍不住上前一步,却只觉双腿无力,一下子跪倒在星芒旁边,屡次被阻,锲而不舍地挣扎着试图扑过去。
明明近在咫尺,却如天堑横跃在二人面前。
他曾亲眼见过引渡的仪式,完整的人渐渐随着星光指引,也将会散成漫天微光,最后汇入天镜,自此再不会有一分痕迹。
一想到他视若珠宝的妹妹也要如那般模样化作星点,少年只觉得心肺间似乎有无尽痛楚似要涌动而出,哽咽道:“妙妙,别担心,我会保护你。”
忽地,昏沉了半晌,似有什么突然间冲上心头,少年的神色陡然间变得明亮,昔年他曾偷偷在藏书楼偶然窥得一种秘法,以燃尽血肉为代价可在瞬间置换血脉相关之人,想到这,他眼中闪着奇异的色彩,“不要怕,哥哥在这里。”
渐渐地,没有星光的天幕下,只有九柱光芒泛着微微的青,如同漫山鸢尾,在岑寂的夜中张扬着。
“嘶——”眼前所有的一切景象太过诡异,扶崖忍不住低低惊呼一声,手指微动,玉华剑已是蓄势待发。
忽地,一只瘦弱纤白的手搭上了他抚在剑鞘之上的右手,一路上宛如隐形人的医女晚晚此刻扶着扶崖的手,朝他摇摇头,神色哀戚。
谢折玉闻声回眸看着她,竟读懂了她想表达的情绪,也陡然意会了对方眼眸中难以言表的深沉哀色——
自神降落下的那一刻,这些人的命运便只剩下虚无,早已尽数归入天镜。
扶崖也明白了少女想传达的想法,再也不说什么,只是转过头去,静静地望着远处虔诚等待的弟子们。
沈卿看着眼前这般景象,净透的眸子闪烁了一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柔弱医女,停留了片刻,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侧头倚着古松,看着漫山遍野极其茂盛的鸢尾。
风过山野。
虚空好似变得扭曲而又虚幻,有潮气如水般伴着奇异的低诵之声如波漫来。
容玉浮于虚空之上,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然而眼角眉梢的温和尽数消逝得一干二净,唯有神秘莫测的诡异。
“时辰已到,奉于天镜吧。”虚元洞上下门人弟子极为崇敬的蓝色道袍大师兄冷冷地笑了起来,他毫不留情地微微抬手,浅浅划出一道术式。
星柱陡然光芒大盛,映在九个人的脸上,泛起可怕的混沌之色,好似有奇异的微光宛如活了一般在皮肤下涌动。
渐渐地,微光毫无顾忌地最终汇聚在每个人手腕上,凝结成一朵艳丽无匹的鸢尾花印记,诡异而又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