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埋个脑袋坐在盆里吭哧吭哧搓,雪里往她背上不停浇水,背不冷身上就不冷。
浴室被水蒸气烘得暖暖的,空气里有很好闻的香皂味,雪里视线凝在她纤瘦的后背和肩膀,看毛巾下凸出的骨节,印象里她一直都很瘦,吃很多都不长胖,现在还是。
头发打湿贴在后背,不羁地卷曲着,她像故事里生活在海底的水妖,从水面露出脑袋,好奇地观察人类。
以前在尹家,尹奶奶不给她留长发,说浪费洗发水,春信上初中时自己坚持要留,初中毕业那年留到背后长,为了给雪里买生日礼物,在桥头六十五块钱卖了。
收头发的人也狠,给她弄得很短,技术也差,剪出来跟狗啃的一样。
她自己偷偷去卖的,拿钱去精品店买了一盒拼图,回家被奶奶骂,拼图送雪里又挨骂。
奶奶骂她乱花钱,雪里骂她不珍惜自己,竟然那么随便就去卖了头发。
那盒拼图后面也没有拆封,一直放在书柜的最深处。
长大后,到对很多事都已释怀的年纪,旧事重提时,春信还是忍不住崩溃大哭。
“我自己的头发吗,我想卖就卖,我怎么就不能卖了,我卖了乱花钱又怎么样,我自己的头发……那我用什么买礼物啊,我又没有钱……”
过了很多很多年,她还是觉得很委屈。
“每个人都在骂我,我做什么都要骂我。”
那时候雪里真的很后悔,当时没有好好对她,后来有机会,还是没好好对她,一直把她往外推。
现在雪里时刻谨记着,不要说任何让人难过的话,去刺伤她。言语的力量不可小觑,可以成就一个人,也足以毁灭一个人。
在她出神想着旧事时,春信忽然扭头问她:“冬冬,你想吃面条吗?”
雪里回神,浅浅笑,声音都不自觉放软了几个度,“你想吃面条啦。”
春信不答,问:“你想吃吗?”
雪里说:“我可以陪你吃,我不是很饿,少少一点吧。”
春信手一指,“喏。”
澡盆边挂了一串她身上搓下来的泥条条,每条都差不多粗细。
雪里:“……”
怪不得埋头在那半天不说话,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春信一条条揪下来,拢在手心里,手上沾点水滴进去,“给你加点汤。”
雪里:“……”
游戏还没有结束,春信递过来,“快趁热吃吧。”
雪里:“……我不饿,你自己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