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信说:“我还想吃雪糕,我好害怕,我可以吃雪糕吗?”
雪里撒手,下床,穿鞋,“我看你一点也不害怕。”
圣诞节那天,蒋梦妍和赵诚去领了证,晚上要在酒楼请吃饭,热热闹闹办婚礼。
赵诚父亲早逝,母亲再婚,听说儿子要结婚了,虽不亲临,也从海边寄来一大箱子的咸鱼和干贝。
蒋梦妍坐在梳妆台前,妆容明艳,黑发白纱,更衬得肌肤莹润通透,胜过十八九岁少女模样,是岁月和经历沉淀的,温柔而有力的美。
“我真是没想到,我还有穿婚纱的机会。”她曾以为,自己这辈子就那样了,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结婚当然是要穿婚纱的。”赵诚站在门口,西装熨烫得笔挺,皮鞋黑亮,胸口戴一朵红色绒花,嘴角挂着浅浅的愉悦的笑。
这是由内而外散发的满足感,他身上有一种从容安定的力量,无论做什么都是不慌不忙的,雪里虽不是他亲生,却跟他很像。
蒋梦妍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两个女儿,一个总是冷冷淡淡话很少,两手插兜酷酷地靠在窗边。一个趴在她的大床上,翘着两只小脚,脸上自己化了个不伦不类的妆,嘴唇红艳艳泛着光。
春信跟她倒是更像些,话多爱闹腾,还臭美。
蒋梦妍穿着她的拖地婚纱刚打开房门就被十二月的寒风甩了个大耳刮,她“砰”一声关上门,差使两个小的,“去把我红色那件毛呢大衣拿过来!”
春信和雪里商量好,在婚礼的第二天上午一起改口叫爸爸,结果当天晚上婚礼宴席,她自己往橙汁杯子里倒了半杯白酒,喝完半小时后脸蛋红红从座位上站起来。
雪里跟在她身后,看见她走上T台,踩着满地的彩色碎纸片,当着众多宾客和司仪的面,在赵诚和蒋梦妍面前结结实实磕了个头,磕得“砰”一声响,像电视里将要辞别父母远行的好大儿,震声喊:“爸,妈——”
蒋梦妍的捧花都惊得掉在地上。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已经忘记,雪里好心提醒她,她喝断片,一直问真的吗真的吗?
蒋梦妍招手,“来来来,都录下来了,你自己过来看。”
春信反反复复去看录像带里的自己,磕头的声音在客厅里“砰砰砰”响。
有过这一次,之后再开口就容易得多,尤其是想吃冰淇淋的时候,叫爸爸根本没什么难的嘛。
第29章
雪里的生日在冬天,十二月三十一日,过了这一天就是新年,雪里记得那年发生了很多大事,但小孩子的世界能装下的东西不多,再多再大的事,离得远了,都跟她没关系,唯那年冬天的雪灾格外印象深刻。
家里连续两个月断水断电,吃喝全靠赈灾救济,雨雪交加落了一重又一重,将一切都冻结,外面的世界是真正的冰天雪地。
这在南方是罕有的景象,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难遇。
想到这里,雪里又记起,春信曾离开的那一年,她平安夜在出租车电台广播听到的“百年难遇”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