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开学至今过去两月有余,学子们莫管是来自何方、多大年岁,都已经习惯了这每日里早上学文字算数、下午学粗浅手工活计的日常;只是坐在与宿舍一般同是大瓦房、只是通铺换成了石墩座位的大教室里上课时,王娘子仍然觉得有些不适应。
她不大适应的原因,是因为她确实年岁过大了,课堂上女先生们讲解的成语、算式,她总是学一半丢一半;启蒙学的一篇《千字文》、一篇《道德经》,她不知花了多少功夫死记硬背才能磕磕绊绊背下来。
到得下午,转去东校区南侧的手工区上手工课,王娘子才精神起来,她干了多年农活,丈夫去世后又独立支撑家业,无论是针线、竹编、农事,还是小娘子们较为吃力的伐木课、木工课、烧砖烧瓦烧焦炭等等课程,她都得心应手,进度极快。
没错儿……如今还在一点点扩建的槐木学城,建房的砖瓦、木方,都是学子们一面上课一面做出来的,节省了不少资金。
众学子绝大多数来自贫苦之家,芝娘子从修文县带来的那六个商户子女童家境便算是众学子之最,谁也不觉得一面上学、一面做工有哪里不对——当人学徒可比这辛苦百倍,那带学徒的老师傅还会把学徒当成贼一样的防,完全不可能像女学的先生教授们这样尽心尽力生怕她们学艺不精。
文化课只是勉强跟得上、但动手能力确实极为出色的王娘子,很快引起校方注意。
这日上完木工课,王娘子正准备回宿舍,她那个当女先生的侄女便找了过来。
“几个先生都说你手工课程门门不差,虽然文化课还差些,但也可以分班了,幺姨妈,你想好要去哪个班没有?”林大丫把王娘子拉到路边,便笑吟吟地将她可以进的二级班班级表拿给王娘子看。
王娘子看了眼她能进的二级班,呼吸一时粗重起来。
两千多个新学子中,到目前只有二百多个分班进了二级班,她本以为自己是要吊车尾的,没想到她也挤进了前列,激动地道:“我去哪个班都成,女先生们愿意带我就成。”
“这怎么都能成呢,幺姨妈,分班是很重要的,要好好考虑好自己喜欢什么才行啊。”林大丫好笑地道,“慧娘子常跟我们说的,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去学自己最感兴趣的东西,才能最大程度把人的潜力发挥出来,学成了也才更能做出名堂。”
王娘子一时为难起来。
她本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妇,从前没出嫁时在家里当没月钱领的丫头,出嫁后死了丈夫,更是生生磋磨成了头老黄牛,也就入读女学这两个来月算是过了段不用操心明日饭食何来的轻省日子,她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感兴趣不感兴趣的?
大丫倒也能理解她这当了多年寡妇的幺姨妈在选二级班上大约是拿不出什么主意,想了想,建议道:“这样罢,你手上有力气,脑子又灵活,重活、精细活你都做得来,新开的那个机械班还没几个学生,还是慧娘子亲带的班级,不如你去试试,能不能呆得住?”
王娘子不懂什么叫机械,但慧娘子她是知道的——女学里说话最算话的,除了小红山长,就是长得像仙人一样的慧娘子了。
她可不是不懂事的小丫头,深知与慧娘子那等人物攀上师徒交情于自己绝无坏处,当即一迭声应下。
次日下午,分了二级班的王娘子就不用跟其它学子一样去东区南侧手工校区做杂活,转而去了东区北侧、用围墙隔离起来的二级班分校区。
如大丫所说,围成一座小院的机械表里确实没有几个学生,王娘子来报道时,全班学生加上她和慧娘子也不到二十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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